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摆荡着，拾玖扒着有些光滑的建筑面，降低接近了五楼的水平面，却是保持着姿态正缓慢攀援。

    阮恂的住所处于城市中层，仍能够保持着安宁与寂静，除同源带来的集体认同感，监控设备也起了极大用处。

    彻底信息化后的社会环境，秩序下骤降不少的犯罪率，并非依赖于道德水平提高，而是因为发展的监控手段。

    环境在红外的探照下犹如白昼，摄像探头在小区街道运行着，快速定位了声响所传来的方向，镜头下的区域却是空无一人。

    对比着记忆库中的图像资料，纤毫的差距均被镜头所摄录，在记录中增添一次风险误报，程序操纵着将镜头缓慢归位。

    镜头归位后摄录到的景象，却是女孩占满镜头的俏脸。

    拾玖手脚并用地扒在杆子上，柔顺的发丝随重力自然垂落，好奇打量着面前这台摄像机，直到那机械的眼睛与她对上。

    “晚上好吖，能听见嘛。”

    拾玖盯着那摄像头的镜头，语气柔柔地打了个招呼，摄像头似原地疑惑了几秒，便依照程序而转向他处。

    镜头并非没有摄录到画面，却在资讯传输中受到干扰，AI对拾玖的交互未起反应，某种程度上将其视为隐身。

    “…还挺有用，看来不用读档了。”

    拾玖从杆子上小心滑下，验证了感知屏断的可靠性，轻点一下主动将手环开启，在面前投射出地图光幕。

    ‘城南报的报社，位置却远在下层城区…’

    拾玖看着拷贝的三维地图，滑动更改地图的投影视角，导航网络现处于离线状态，暂只能依靠地标进行寻路。

    这以高度划分层阶的城市，区域下层一般都地税低廉，地段与交通却并不是很好，层叠的建筑也影响了采光。

    但比起远离城市繁华地，作为牺牲品的‘郊区’，以地段与交通换取优势，反倒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那起凶杀案的报道是在几月后，我主要的目的是在报社踩点。顺带对当地帮派的组成，进行生态的探究与调查…’

    拾玖抛着手上漆黑的小盒，身边如幽灵般萦绕着光点，敲定目的地同时确认路线，将面具轻轻的覆盖在脸上。

    动作轻巧地翻出了小区，望着身后那犹如瓮城一般，仿佛已歇息下来的区域，深吸口气而循着路线踏出。

    …

    ‘8-12’城市；下层区域；郊区：

    在城市中土生土长的居民，在诞生时便会得到一个身份标识，用于确认城市居留的权利，从而得到进入虚拟网络的标识码。

    身份标识一旦被联邦打上标签，那居民面临的将有可能是深渊，在城市犹如透明人般不受待见，除非做出功勋，或是投入荒野。

    抑或被投入最底层的区域，作为城市郊区的流民存在。

    乘着升降机下降数百米高度，氛围中便已发生了些变化，地面上覆盖着脏污的淤泥，泛着一股无法被祛除的臭气。

    她抬起手臂照亮身前的衣袍，手环上发出的光辉愈加璀璨，从升降机的缝隙中向外张望，半空却仅能看到交错的管道。

    若从外界向升降机内望去，却有一道白光从缝隙渗出，从那些如树般的管道经过，照亮其上觅食的几只老鼠。

    渗透着白光的门户被开启，踏出一位黑袍银面的身影，只见她抬手横放在面具前，语气却疑惑地吐露了一句。

    “这是什么地…？好臭啊——！”

    仅是刚踏入便已感受到恶意，污水中渗着一股难忍的恶臭，垃圾中混着未知动物的粪便，从中渗下的污水汇聚为小溪。

    请问一下，她眼前的这是地狱么？

    拾玖赶紧将感官共感调低，气味才降低到尚可忍受的地步，看着地图差不多辨识了两三秒，才模糊辨认出其上的痕迹。

    在六年前绘制的三维地图，原本应指向某个开拓中的矿洞，再循着升降梯走过几条小街道，便能够到达报社的标识处。

    就算六年间会有着些许变化，这变化也不该向地狱靠拢啊！？

    这外面几乎被垃圾堆满的区域，竟然也算是城市中的一部分，电梯门外铺着一条木板小径，应该是供运送垃圾的车辆来往。

    难怪拾玖刚才闻到股怪味，这条电梯却是已成为了垃圾道，将居民日用的垃圾送下来，将城市底层作为巨大的填埋场。

    赫然是将底层矿洞当做填埋坑，在垃圾将矿道差不多塞满后，丧心病狂地便在附近堆积着，乃至造成了她看到的这幅景象。

    “城市管理层是已经疯了么…？脑接短路讯号，在城市底下…咳，这样搞？”

    拾玖被熏得咳嗽了两声，难以想象酷暑下这里的景象，将感官共感又往下削了一半，感觉这才不再泛着恶心。

    看着那污水横流的大地，一些建筑的废墟在远处沉睡，拾玖心中却犹豫着是否回头，实在有些抗拒踏入这里。

    就算是牺牲发展停滞的郊区，也不会有眼前的景象这么惨，建筑废墟间看不到半个人影，仅在远处点着些许暗淡火光。

    微微将脚步后退了一步，拾玖最终却是一咬牙决定，秉着能回档的心思踏入，眼前布满垃圾的地底郊区。

    脚下的木板发出一声嘎吱的轻响，身旁的垃圾堆却是翻动着，从中溜出一只猫大的老鼠，而急匆匆地在离拾玖不远处跑过。

    拾玖刚踏出电梯的脚僵硬了下，心中催眠着自己随时可以下线，她迈着脚步跨过那老鼠的足迹，谨慎打量着身边的环境而前进。

    幸好下层区域中的能见度不高，没让她看到诸如群聚美洲大蠊，或是塑料袋中蠕动的未知一团，不然拾玖心态怕是要当场爆炸。

    只有拾玖行走在区域之中，才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衰颓，密集的建筑占据了头顶天空，夜幕降临后则更显得晦暗。

    耳边却是传来了些许动静，远方似回荡着一些什么声音，拾玖眯眼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却是一队火光在黑暗前进。

    ‘是脚步声…？’

    …看不清楚，但气氛稍有些不对劲。

    仅有手环为自身带来的光辉，孤独感似被成倍地放大，向前方的火光踽踽独行，拾玖轻按着点亮了气息侦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