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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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转弯

    3号楼破旧得很厉害,有几户人家没有春联,估计这栋楼里也没有几户了,敲了敲202的门。

    “来了!”开门的是一名看起来40多岁的男人,面部塌陷,头发有些花白,他身后是凌乱不堪的屋子,“找谁?”

    “找你,刘碧录。”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强烈的烟焦油味和腐烂的菜肉味,被子黑了一块,上面都是油渍,茶几上有几幅扑克牌,电视关着,没有声音。

    “你是,我想不起来了呢,眼熟。”

    “唐致勤。”

    “啊,小唐,小唐,小唐……是不是以前吃过饭还是打过牌的小唐,有印象,你认识朱哥不?”

    “我是当初给你试药制药厂的人。”我开门见山的说,

    刘碧录怔了一下,脖子稍微前倾,“哦哦,哦,”他边说边点着头“试药的,试药的,挺长时间了,那药怎么了,成功还分钱是什么?”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当年试药失败带来的副作用吗?”

    刘碧录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盘上了腿,“知道,那有啥用?当初不都是我们自愿的吗?不怨你,医者仁心,你们也想发明出好药对不?我们以身试药,最初都知道有可能发生什么,但这事,也不是你特意给我们送毒药,对不?这都可以理解。”

    “所以,你想杀了我吗?”

    “生活幸福,世界美好,和平的国家,充满祥和的未来,你瞎说什么呀,杀谁啊杀,我这还有点钱,保险还能给我透析报销,打打麻将喝喝酒,日子过的挺好。”

    我一把抓住刘碧录,把他扑倒在床上“如果不是我,当初你老婆不会跟你离婚,你的儿子不用偷偷摸摸来看你,一切都不是如今的状况,你有着美满的三口之家,你看你现在,活得跟狗一样,你不恨我吗?”我嘶吼着,不大的房间里也产生了轻微的回音,虽然只是一种试探,不过也让我感到颇有些尴尬。

    刘碧录笑了,他先是皱着眉头,然后开始狂笑,笑得眼泪直流,身体放松着躺在床上,没有反抗只是不停地笑“你啊你,你别看我就是个渣子,但是我脑子可不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生死离别没体验过,当年我老婆跟我离婚是因为她出轨了,在我试药之前就出轨了,后来她找了个男人嫁了,天天揍他。至于我儿子嘛,他回来看我他妈也知道的,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觉得,你自己可以主选择了解的时候,它总是故意不让你摔得很重,只是给你撂倒,你自己撑起一只胳膊还能爬起来,拍拍灰继续呼吸,人活着不就是这样吗?”

    刘碧录说话的时候,嗓音嘹亮,其间也夹杂着一丝丝颤抖,面部的表情十分复杂但又让人觉得很自在。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混合着汗水湿了我整个鬓角,松开了手,躺在了刘碧录身边。

    “别哭,啥事儿都能过去,你看我,你不说了吗?我活得跟狗一样,但我是个开心狗啊,有的人活着像个人一样,是个丧门人,哈哈,丧门人。”

    “对不起,录哥,真的打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擦了擦泪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如果这样试探我才能得到他的答案,即使在白日祭,我也认为自己过分了“我走了录哥,真的对不起。”说完我扔下一沓钱。

    “别走啊小唐,你既然找到我了,肯定是跟我有关,你不妨跟我说说,我或许能帮到你。”刘碧录说着点了根烟给我,“来,哭的难受的时候抽根烟,一下子情绪就稳定了,别跟我客气,我这便宜烟,但功效都一样,止哭。”

    我接过烟,简单地把事情讲给刘碧录。

    “你说的这个什么轮回啊,重复啊,我感觉你应该是得精神病了,你去精神科看看,是不是你自己真有病了。不过,你跟我说这话,我可以确定,此时此刻你肯定不是梦。”刘碧录坐到布艺沙发上,摆弄着扑克“你说有人会杀了你,我倒是有个怀疑目标,白靖仁。”

    “他不是死了吗?”

    “他好像是死了,但是这个人太恨你了,我们试药员都知道,他家是非常困难的,他媳妇还有病,孩子还不大点,当时保险报销了之后,我们还给他捐了款,他实在是太可怜了,总共才募捐了7000多块钱,这么说吧,本来他女儿应该只是没妈,你们这么一搞,搞成了孤儿,最后跟姥爷过了。”

    “他怎么死的?”

    “自杀,据说死在了山里,之前我们还吃过一顿饭,他在饭桌上就说,要整死你们制药厂的人,还说保险金赔的少了,我们大家伙就劝他,说:哎呀,这玩意分批给的,你再给人家弄毛了,人家后续的钱都不给你可怎么办?你猜这白靖仁怎么说的?他说:老子不要钱,弄死他们那群杂种就行。让他们体验孩子成为孤儿的。大家都了解他的状况,能说什么?就劝劝呗,最后劝得他喝醉了,试药这东西你知道,不能喝太多酒,身体吃不消,结果后来,连续透析了两次,状况特不好,有一天就自己走山里自杀了。”

    “他老婆是什么病?”我问,

    “不知道,反正就是天天在床上躺着,白靖仁不说,我们也不好意思问,就是下不来地那种,那小女孩可太可怜了,爷爷奶奶都在农村,就剩个姥爷,后来他姥爷管成什么样,我们就不知道了。”

    “哎,我真是造孽。”我连连摇头说道,

    “这事你们肯定有责任,但是我们也劝过老白,我们就说你拿钱的时候想啥了?没风险会让你试药吗?如果没风险人家制药厂的就自己当糖豆吃了。可是白靖仁就是气不过。”

    “既然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提起他呢?”

    “有人说好像见到他了,在一个饭店里,所以我觉得老白兴许,也或者,毕竟肾衰竭死不了人,肯定是短命,但不至于死太早。”

    “哪个饭店见到他的?”

    “我忘了,我听一个女病友说的,好像在一个日本饭店里。”

    “你还有白靖仁的照片吗?”我问道,

    刘碧录从茶几地下翻出一个相册,叼着烟时不时吐一口,“这个。”

    白靖仁长得竟然十分清秀,一头卷发,眼睛和鼻子拉出了一个十分精美的线条,想不出这个人会说出那样暴戾的话。我努力回忆着他的长相,突然想起,他与之前去的那家日料店里的老板,非常相似。

    “谢谢录哥,我走了。”我深深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刘碧录还在身后嚷着要一起吃顿饭,我掏出钱包,留下200块钱,其他的都留给了他。

    我已经能确定不是刘碧录杀了我。如果日料店的老板真的是活着的白靖仁,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了,财力充足,掩人耳目。但此时此刻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我与李紫梦就是在那里相遇的,为什么当时的老板对我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