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闹剧
楚要离的剑没有剑鞘。
他右手持剑,做好要出手的准备。
领头人的剑在鞘内。
他右手握紧剑柄,随时都有可能出剑。
二人对视许久,均面无表情。
突然,领头人要拔剑……
楚要离出手。
用剑身轻轻敲击一下领头人的右手背,然后用剑尖对准了领头人的喉咙。
领头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右手背一阵痛,剑又缩回鞘内,连剑并鞘落在地上,然后就看到对方的剑对着自己喉咙。
刚才楚要离完成的动作一气呵成,于领头人而言,就像是眨眼的一瞬间,快到简直不敢想象。
他身后的士卒无一人不震惊,都看呆了。
石鸢萝也感到惊讶。
她曾亲耳听到灵姑浮夸赞楚要离的本事,也曾亲眼见过灵姑浮出剑的速度,本以为灵姑浮已快到无人能及。
今日见识了楚要离的本事,才知道灵姑浮所言不虚。
领头人右手不停颤抖。
并非恐惧,而是真的很痛。
他闭上双眼,调整呼吸:“我输了,你要杀就杀吧。”
楚要离瞧了他许久,这一剑没有送出去,说:“我不杀你。”
他放下剑,又说:“你走吧。”
领头人捡起地上的剑,说:“大侠武艺过人,在下自愧不如,敢问尊姓大名?”
“今后你自会知道。”
领头人不再问,说:“在下愿赌服输,一定遵守诺言,从今以后,绝不会再为难石小姐。”
楚要离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诸稽郢。”
楚要离点点头:“走吧。”
“告辞。”
诸稽郢率士卒们离开了大将军府。
石鸢萝走到楚要离身边,鞠了一躬:“谢谢你。”
楚要离连忙还礼:“不敢,楚要离受不起石小姐的大礼。”
石鸢萝摇头苦笑:“今日你又帮了我。”
楚要离说:“小姐要谢,就谢九泉之下的灵姑浮将军吧。”
“是啊,要是他在,也会像这样护着我。”
只听外面下人高呼:“大将军回府!”
石买来到灵堂,一见到楚要离,不由得面容失色。
“楚要离,你怎会在此?”
石鸢萝抢着说:“父亲不要动怒,楚将军是来相助我们的。”
石买立刻将他二人隔开,挡在石鸢萝身前,瞪着楚要离:“你胆子真大,竟然还敢出现在我越国。”
楚要离垂眼,沉默。
石鸢萝说:“父亲,方才那拨闹事的人又来了,是楚将军把他们打发走,女儿才躲过一劫。”
石买冷哼说:“你不要被他的假象所欺骗,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另有企图。”
楚要离说:“大将军,楚要离虽然有错在先,但眼下我心赤诚,这次返越,就是要替越国摆平这场闹剧。”
石买说:“哼,老夫虽然老了,双眼还没花。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离开越国后,便投于吴国帐下,早受夫差、伍子胥等人青睐……但我警告你,老夫虽然不是斗不过你,但只要老夫在,就绝不会让你伤鸢萝一根毫发。”
石鸢萝说:“父亲,你真的误会了,楚将军此来真的是替女儿解围的。
石买瞧着她:“鸢萝,他可是我们的仇人,你为何还替他说话?”
楚要离说:“她说得对,我就是来保护大将军府的,可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石小姐。”
石买冷哼一声,说:“就凭你,能让他们听你的?眼下谁都知道你楚要离是我越国的死敌,你能让他们服你,那才怪了。”
“既然如此,你身为大将军,为何没能阻止这场闹剧?”
石买的表情略有尴尬,说:“老夫已不是从前的老夫了,虽身为大将军,却有名无实,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敢对鸢萝不敬的原因。唉,这都是受了老夫的牵连。”
“你想过没有,士卒们闹事,既是闹给你看,也是闹给大王看。”
“老夫怎会不知?唉,也是老夫造的孽,当初若不听先王废太子之言,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废太子虽是先王之意,但大王和诸多将臣却将此罪强加于你……不过好在大王宽恕了你。”
“何为宽恕?只是不杀我罢了。”
“不杀,岂非已是恩德?”
石买苦笑,默认。
他说:“对于这场闹剧,你打算怎么办?”
“你呢?”
“要照老夫之言,就让他们这样闹下去,毕竟老夫现在人微言轻,受点侮辱也不算什么。”
“我倒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你去向战士们请罪!”
“请罪?楚要离,你对老夫是真狠啊!”
“若无这点气量,如何能做大将军?你应该明白,军队是国之宝,为了他们,可以不惜一切,这样,你岂非能重获大王重用?”
石买冷笑,说:“你的话,老夫不反对。可你久不在越国,对越国之事了解不深。如果这么做真能停止这场闹剧,老夫早就做了。”
“那你是为何?”
“老夫清楚大王的心思,这场闹剧在他意料之中,兴许已有了应对之策,他之所以装聋作哑,无非是想让老夫心服口服,也为让众将臣明白臣之本分。”
楚要离垂眼。
他突然感到惭愧。
在吴国,他能明白许多人的心事,可回到越国,他对这里一无所知。
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越国人,可如今的他,到底还是不是越国人……
他心中已开始怀疑自己。
石买瞧了他两眼,说:“老夫的家事就不劳楚将军费心了,至于鸢萝,她有老夫护着,不会受委屈,请楚将军请便吧。”
楚要离沉默着。
他向石买和石鸢萝行了一礼,便离开。
石鸢萝瞧着他离去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心中对这个人生了几分怜悯之意。
曳庸府上。
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楚要离走进屋里,看到曳庸坐在角落里,一脸绝望的神色,眼中带着泪水。
再加上曳庸披头散发、全身邋遢,他实在不忍看。
他走过去,轻声问:“怎么样?”
曳庸看到楚要离,忍不住哭出声,说:“老夫身上赃,请将军离远些。”
楚要离表情虽没变化,可心里已跟着难受。
他紧握曳庸的手,说:“告诉我,你可有见到大王?”
曳庸摇头,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楚要离又说:“我能理解大王不愿见你的原因,说明他已对你产生怀疑。”
“可你知道,老夫从未背叛越国啊!”
“我知道……”
这时,忽听屋外传来一声:“行人大人。”
楚要离和曳庸都是一惊。
只见屋外呼唤之人正是文种。
他走到他们身边,看到楚要离,也颇为惊讶:“楚将军,你回来了。”
楚要离点头,问:“你怎会来此?”
文种说:“刚才我路过此地,见行人府门户大开,便猜想是行人大人归来。”
曳庸起身,说:“文种大人,请你替老夫转告大王,曳庸被俘,虽羞愧难当,但从未做对越国不忠之事,老夫只求能见大王一面,秉承事实。”
文种说:“如此说来,你已进宫求见过大王,大王不愿见你?”
“嗯。”
文种叹了口气,说:“即便我替你说情,也是无用,万一惹怒了大王,对你更没好处……何况大王正为将士们闹事而郁郁寡欢,等平了这场风波,我再替你向大王禀明,如何?”
曳庸心存感激,不停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