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长夜
石买瞪着楚要离,说:“好,你们是一丘之貉,老夫不与你们争执。但你们都身在越国为臣,更应该明白,此战我越国必败。可你们还蛊惑大王,非要看到越国灭亡才肯罢休吗?”
楚要离说:“依大将军所言,难道要越国坐以待毙?”
范蠡说:“若真是那样,岂非更是卖国?”
石买指着他们:“你……你……你们……”
楚要离走出营帐去。
范蠡微笑着说:“大将军还是安心用膳,静候佳音吧。”
说完也走出营帐。
石买气得直跺脚,无言以对。
夜。
勾践的帐中站着许多将领。
楚要离、范蠡站于勾践身侧。
篝火照得帐内如同白昼。
所有将领除灵姑浮外,都在看着各自手里的帛书。
勾践说:“将士们,这便是你们的家眷给你们捎来的家书,寡人已一一带到。”
他目光移向灵姑浮,说:“灵姑浮,寡人虽没给你带家书,但你的夫人托寡人给你带一句话:无论此战胜败与否,若你不能活着走下战场,她将随你而去。”
灵姑浮听了这话,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勾践接着说:“寡人相信你们的亲人、夫人都希望你们活着回家,所以你们不要令他们失望。”
众将领纷纷起呼。
“对,我们不能让他们失去他们的夫君和父亲。”
“我们一定要打赢这一战。”
“我们一定能打赢!”
勾践说:“将士们,明日我越国和吴国就要再次兵戎相见了,我越国的存亡就看这一战了。如果越国败了,你们活不了,你们的父母、夫人、孩子都活不了……所以,寡人在此拜托各位了!”
他向众将领鞠躬行礼。
众将领都未还礼。
但均觉感人肺腑。
灵姑浮说:“请大王、军师下令。”
范蠡说:“灵姑浮将军,明日你率领三千兵马前去吴营挑战,若吴军出战,你不可与其交手,诈败而逃。”
“末将不解。”
“将军,老阖闾一定会识破你诈败之计,但以他的为人行事,势必会将计就计,对你穷追猛打。只要你将老阖闾引出来,让他亲自上阵,咱们的计策便成功了。”
“末将领命!”
范蠡向各将领都吩咐一二,然后各自散去。
夜已深。
月呢?
月不圆。
是不是在暗示越国不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楚要离、勾践、范蠡、灵姑浮站在山坡的最高处。
看得见自家军营,也能隐隐看到敌方的军营。
勾践叹息,说:“寡人明知这一战迟早会来,但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范蠡微笑说:“大王还是对明日一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你有?”
“臣也没有。”
“唉,越国的重担压在寡人身上,好重,好重啊……”
勾践目光移向了楚要离。
仿佛这才注意到他。
“眼下我越国缺兵少将,该走的都走了,该留下的都留下了,如果败了,留下来的又有何用?”
楚要离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跪下,说:“大王,对不起!”
勾践看着他,说:“你没有对不起寡人,对不起的是越国,是你自己。”
“大王,末将……该走了。”
灵姑浮问:“走?你要去哪儿?”
“我此次正是从吴营而来,当然要回吴营去。”
“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我本是代罪之身,大王不杀我,已经是对楚要离最大的恩赐。”
勾践叹息,说:“你早该走了……也许,你这一趟根本没必要回来。”
“看到越国上下士气大振,君臣一心,楚要离对越国战胜吴国充满信心。如果有命,我会亲眼观看大王是如何拿下这一战的。”
灵姑浮拔出巨阙剑,搭在楚要离肩上。
“不行,你已经知道了我军对明日的部署,若你去到吴营,通风报信怎么办?”
“我是越国人,不会背叛越国!”
“既然你知道你是越国人,为何不随我等一起上阵杀敌?”
勾践突然说:“好了……放下剑,让他走。”
灵姑浮惊讶:“大王……”
勾践大吼:“让他走!”
灵姑浮无奈收剑。
楚要离向勾践磕了三个头。
勾践背对他,似是不想再看见他。
楚要离起身,离去。
范蠡突然叫住,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楚要离:“将军,你的剑鞘……”
楚要离迟疑许久,说:“留着吧,我会回来拿的。”
勾践冷哼:“不知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们是敌是友。”
楚要离离去。
看似走得坚定,但内心却依依不舍。
没人敢保证他们下次再见时,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月光越来越暗。
甚至已看不到月亮。
越国这一战能胜吗?
楚要离回到吴营能活着吗?
吴国的军营比越国的军营更有精神。
楚要离回到这里,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他不顾吴军将士的拦阻,直接去了阖闾的营帐。
阖闾此刻已准备上床歇息,忽听帐外乱哄哄,还以为是越军袭营。
楚要离突然掀开罗帐走进。
阖闾吓了一跳:“你……你又回来了?”
随着楚要离进来的还有诸多将士。
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动手。
楚要离瞧着阖闾,说:“是的,我回来了。”
阖闾慢慢平复情绪,并令众将士退出营帐。
“你为何回来?”
“为实现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我答应过不参战,胜玉公主救了我一次,我当然不会弃她而去,况且夫差还在你吴国的大牢里,我也要救他。”
阖闾微笑,披上外衣下床,走到楚要离身前,说:“好,有情有义……只可惜你不是我吴国将士,否则寡人一定会重用你。”
这时,王孙雒、胜玉公主、伯嚭进来。
王孙雒立即拔剑,搭在楚要离肩上。
胜玉公主说:“你回来了,你……你没事吧?”
楚要离说:“我能有什么事?”
“你是越国的首要缉拿犯,你回去一趟,难道他们当中没人想抓你?”
王孙雒说:“公主多虑了,以越国那点本事,还抓不到他……不过你又来到我吴营中,可不会再任你来去自如。”
楚要离面无表情,淡定地说:“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走。”
胜玉公主喜笑颜开:“真的……你真不走了?”
伯嚭说:“大王,此人绝留不得!万一他再逃走,想抓他可就难了。”
王孙雒说:“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末将这就要了他的命!”
胜玉公主说:“父王,他既然回来了,就把他交给玉儿吧。”
阖闾说:“你?”
“嗯,我救了他,他欠我的,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