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入吴
阖闾点头,说:“相国所言极是。据寡人所知,这个勾践野心勃勃,绝非等闲,他继承了王位,若他日羽翼丰满,必成我吴国之祸患。”
伍子胥说:“不错,我吴国要称霸,必须先除掉越国。”
伯嚭突然说:“大王,此事恐有不妥。”
阖闾说:“哦?”
“眼下越国正处于丧期,此时出兵,岂非让天下人嘲讽我吴国不义?再者,我吴国主动出兵,也无讨伐之理由啊。”
“两国相争,强存弱亡,这便是理由!况且我们与越国迟早会有一战,现在开战是我吴国最好的时机。”
伯嚭沉默不语。
阖闾继续说:“寡人不但要出兵,还要亲自出征,亲眼看着越国是怎么被我吴国所灭!”
伍子胥说:“大王,此战只须王孙雒将军率领即可,何须大王亲自出征?”
阖闾大笑,说:“寡人征战一生,虽年事已高,但在沙场之上仍然老当益壮。”
伍子胥迟疑着,说:“大王,越国虽弱,但切不可轻敌。此次出征,请大王保重!”
“小小越国,何足挂齿!越国已是寡人的囊中之物了!”
夜已深。
屋里。
家具陈旧。
但这间屋的主人却不愿换。
因为对他来说,家具再陈旧,永远都是崭新的。
伍子胥正在阅览帛书。
烛灯下的他须发花白,满面皱纹。
每一根白发和每一条皱纹似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沧桑。
他的人生或许就是如此。
突然。
脚步响起。
一个如幽灵一般的人影缓缓靠近伍子胥。
他不慌。
沉静地瞧着来者。
“是你。”
来者面无表情。
手持短剑。
剑没有剑鞘。
楚要离。
他还是来到了吴国。
“伍相国,久违了。”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
“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深夜来访,找老夫有事?”
楚要离看着屋中的陈设,说:“以你的身份和地位,就用这类家设?”
“这些都是老夫当年初到吴国时,由大王所赐,这里一景一物,一草一木,老夫实难舍弃。”
“伍相国一片赤诚,实属难得。”
“楚将军曾在吴国潜伏一年有余,想必对老夫的事情已了如指掌。”
“是。”
“今日是来杀老夫,还是对老夫有所求?”
楚要离瞧向伍子胥,说:“你的确很有智慧,只要你活着,越国永无宁日。”
“这么说,老夫的大限到了?”
“非也。”
楚要离坐在伍子胥对面,说:“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但讲无妨。”
“你是楚国人?”
“是。”
“为何来吴国?”
“家父本是楚国太子太傅,只因太子受人诬陷,家父受到牵连,被楚王降罪。家父和家兄为保老夫,甘愿受死。老夫逃离楚国,辗转到了吴国,受吴王爱戴,方有老夫今日。”
楚要离沉默。
伍子胥看着他,说:“老夫虽是楚国人,但楚王杀我全家,老夫立誓复仇,不但成功了,还将杀害家父和家兄的楚平王的坟墓掘开,抽打了三百鞭……老夫此生与楚国不共戴天。”
楚要离沉默。
虽面无表情,但握剑的手已在颤抖。
伍子胥看了他许久,说:“楚将军还有一个问题。”
楚要离沉默一阵,说:“夫差在哪儿?”
“公子夫差现在大牢之中。”
楚要离突然瞪着伍子胥,说:“为何?”
“公子此次臣越,却没能成功,还放走了楚将军这个心腹大患,大王当然要惩戒于他。”
“什么时候的事?”
“公子在返回吴国途中,就已被押上囚车。”
“太子呢?他与夫差关系要好,为何不帮他?”
“唉,太子已经逝去了。”
“什么?”
“自太子妃走后,太子整日郁郁寡欢,早已是行尸走肉。”
“看来阖闾对他这个儿子并不在乎。”
“大王戎马一生,于天下招贤纳士,知人善用,偏偏对自己的儿子琢磨不定,也是可悲啊。”
“如此看来,夫差岂非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大王虽从未直言,但老夫看得出,大王并不想立夫差为太子,甚至在大王心中,已没有夫差的位置。”
“这个阖闾只看重谁对他的国事有利,没有半点亲情……唉……”
楚要离仰头,似乎想起了允常和勾践之间,岂非也是如此?
伍子胥突然说:“楚将军来到吴国,大王或许可以释放夫差公子。”
“我知道,我来就是为了救他。”
“看来楚将军和夫差公子关系不一般啊。”
“他曾救过我,我救他也在情理之中。”
伍子胥向楚要离行了一礼,说:“楚将军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亦属难得。”
王宫。
寝宫。
阖闾坐于榻上。
好生自在。
伍子胥和楚要离进入寝宫。
阖闾一见楚要离,脸色大变,说:“你还敢回来?”
伍子胥先行礼,说:“大王息怒,楚要离此来是为解救夫差公子。”
“哼,我吴国的公子岂有让越人解救之理?”
“大王,夫差公子虽未臣服越国,但情有可原。大王所恼,不过是他放走了楚要离,现在楚要离已至,大王是否可以放出公子。”
“不行,寡人就是要把他关在牢里。”
“大王这是何意?”
“夫差向来与寡人作对,不愿让寡人出兵征伐,如今寡人即将出征伐越,就是要让他见识见识这天下……是如何打下来的。”
楚要离突然瞪眼,挥剑对准阖闾,离他喉咙不足一寸。
阖闾吓得几乎跌下床,但还是不敢动。
周围的人都震惊了。
宫外已有士卒闯进。
但看阖闾被楚要离挟持,均不敢动。
伍子胥说:“楚要离,你休要乱来?”
楚要离只瞧着阖闾,没瞧周围任何人一眼。
“你要伐越?”
阖闾镇定下来,说:“不错。”
“你的目的是什么?”
“灭掉越国!”
楚要离的剑突然往前送了一点,已触及到阖闾皮肉,但没刺透。
阖闾吓了一跳。
伍子胥说:“楚要离,你口口声声说要还夫差公子人情,难道这便是你的为人之道?”
楚要离沉默许久,说:“我就站在这里,请你放了夫差,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冲我来。”
阖闾冷笑,说:“寡人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一个小儿在这里猖狂,难道真以为寡人会怕你?”
“你想怎么样?”
“夫差不放,越国照伐,你若要杀寡人,就请动手!”
空气安静。
静得令人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