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让小半个城市都陷入了癫狂，你简直是……”克鲁斯先生将一份东西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天才！不对，疯子！”

    “算了，谁知道呢？当久了巫师谁都沾点疯。”

    这是北滩警察局二楼的审讯室，不过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克鲁斯先生。

    现在这里被BOI征用了，斯诺登四人组被请到了一楼喝茶，有人在一旁看着他们。

    李维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看起来很好看的黑发年轻女性，刚才她自我介绍是叫菲尔德.维斯汀，BOI调查员，另一个就是威尔逊.克鲁斯先生。

    “也许吧。”李维趴在审讯桌上，无聊地道，“所以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和手铐给我拆下来，你知道的我只是销毁了点毒品，又不是什么电锯杀人狂。”

    此时李维是以一个犯人的身份被两人审讯，他身上穿着黑白条纹囚服，脖子上带着一个项圈，两只手被手铐铐着。

    这个项圈似乎是某种抑制巫术力量的道具，戴着它李维感受不到系统，也没办法使用空间。话说昨天杀死巴勃罗后爆的奖励他还不知道呢，当时打完李维就昏过去了，没听到系统的声音，再醒来已经身在牢房里，脖子已经带上了这个项圈。

    真遗憾，明明前天他还是警方的外聘人员，克鲁斯先生的好朋友。

    “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克鲁斯先生敲敲桌子说，“就不说你放的火差点变成火灾了吧，小半个欧克兰都吸嗨了啊！有的人正开着车，脑子一恍惚直接撞到了路灯上，还有一些人在开船，撞到了码头或者礁石上，光是车祸船祸就不知道有多少！还有的人跳进了海里，把自己淹死了；有的跳进了火车轨道里，有的从楼上跳了下来，还有自残的、自杀的、杀了别人的、杀了别人又自杀的……”

    “你这造成的伤亡，比起‘屠夫伊利’来都少不了多少！”

    “是……”李维叹了口气。

    “更重要的是潜藏的问题，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让毒品问题在欧克兰更加泛滥，哪怕欧克兰只有千分之一的人因为这件事上了瘾，你也相当于为欧克兰增添了两百的吸毒人群。”

    “还有些毒气飘到了圣芙兰西斯，这根本瞒不住！国会，甚至总统几个小时后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下好了，整个美国政坛的目光都看向了加州，司法部命令我们立刻逮捕你，你要知道我们此前是在调查屠夫伊利的，你现在在司法部的眼里优先度比他都高！”

    克鲁斯先生激动地说完一串话，接着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不过，托你的福，托耳特克家族几乎毫无反抗力地被全灭，古斯曼、弗雷尼、哈雷德三个副手都被逮捕了，只有族长加拉多和一个叫奥乔亚的逃离了，估计他们在梅塔利亚家族的庇护下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理查德参议员和罗宾斯家族表示他们已经与你做了切割，他们成了大赢家，没有人能因为你这个外人的鲁莽行动指控他们，反而是剿灭托耳特克家族为他们赚足了政治声望。”

    “以及，梅塔利亚的事情被摆到了明面上，此前一直没有人想对这件事率先动手，但因为你的举动大家都不得不着手处理它。梅塔利亚家族被认定为非法，他们遭到了通缉。欧克兰被从他们的掌控中解脱出来，之后加州政府能够方便地管理这里，也许将来它会渐渐发展起来。”

    “真是疯狂。”克鲁斯感叹道，“一个疯子做的疯狂的事情毁灭了另一些疯子，让一个疯狂的城市被从疯狂中解救出来，开始直面另一些疯狂的事情。”

    “确实。”李维道，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时，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菲尔德笑了一下。

    “就像是。”她说，“就像是一个家伙烧毁了一片森林，让森林里的动物看到了温暖的阳光，在这个过程中，无数的腐植上的虫子们都被烧死了。”

    ……

    “我之后会怎么样，你们有关巫师的监狱吗？”沉默了片刻后，李维开口问。

    “有，但这就属于机密了。”克鲁斯先生说。

    “不过你这已经属于‘越界’了……但是越得不严重，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调取出来了你的情报。”克鲁斯先生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翻了翻，说，“令我惊讶，你是从布里奇维克来的？”

    “对。”李维一下子就意识到“商人”也落网了，“这不违法吧，我可没有加入那边的帮派。”

    “当然，不过，呵呵呵……”克鲁斯先生一连串说了三个意义不明的单词，接着突然问道。

    “之前你在布里奇维克一直很低调，你好像单单作为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生活了两年，是因为成为了帮派用于提升评级的狩猎目标才不得不离开的，对吧？”克鲁斯问，“我本以为你是个不愿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你会主动插手到梅塔利亚那个巫师大军的事情里来？”

    李维低着头，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

    “在布里奇维克时，我没有足够的资本……而且那时我的巫师的身份已经暴露，布里奇维克帮将我视为了猎物，那时我连自保都是问题，没有办法再关心别人。”

    李维说，当时的他连买药剂的材料都得扣扣搜搜的。

    “但是来了圣芙兰西斯后……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巫师，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我感到了安全，于是做卧底也好、去救玛尔达也好，我有了去做那些事情的胆子。”

    “但更重要的是……”李维将手按在了胸口上。

    “我心中的某种东西在强迫我，让我去拉一把别人……”

    听到李维的话，克鲁斯低下头，半晌没有开口。

    然而菲尔德小姐却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你是说正义感？”

    “对，或许是。”李维点点头。

    “呵呵呵……正义感啊……”菲尔德笑着摇摇头，“就像个不成熟的故事主角，对了，你就像那个谁……堂吉诃德，对，真是个傻瓜。”

    “不过，要是这样的傻瓜再多一些就好了……”

    “好了，菲尔德。”威尔逊.克鲁斯先生对菲尔德说了一句，接着看向李维。

    “我有个问题，李，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维想了想，他张张嘴巴，接着又闭上，好像这是一道很难解答的数学难题。

    “不知道。”

    “我的内心是想让我做一些正义的事的，可我在一把火烧了那些毒品后却又感到困惑，我真的做的对吗？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善良与正义吗？”

    “也许，也许我应该袖手旁观，不断逃离，逃离一个又一个城市，这才是不做错任何事情的方式，但我又没办法这样，当我看到一个人穷困时，我便想帮助他，但我用来帮助他的东西，却又是伤害了另一些人才得来的。”

    “我贩卖毒品，拿到了钱去资助查理，但毒品却是使他父亲堕落的元凶。”

    “我不希望牺牲玛尔达，于是去救了她，但是更多的人却因此死了。”

    “我……我很，怎么说来着，我很迷茫，对，我很迷茫，克鲁斯先生，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而克鲁斯先生静静听着李维的话，接着呵呵一笑，开口了。

    “你说的对，所有人都有这一阶段。”

    “李维，我没办法告诉你什么，你需要自己去体会，你要看更多的东西，看看这个森林，我说的不止是巫师的世界，是整个世界，光辉的也罢，黑暗的也罢，你要全部看一遍，才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我有个提议，李。”克鲁斯笑着说。

    “你要不要加入BOI，这是能让你继续看看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否则你就将入狱，从此你无法再看见任何东西了，我不希望一个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在这里终结。”

    “加入……BOI？我可以吗？”李维惊讶的说。

    “当然，我们会从越界的，但并不残忍的巫师中选取有天赋的，吸纳他们加入，否则BOI怎么能发展？”克鲁斯笑了笑，“你越界的并不严重，而且客观而言，我是说对于那些政客而言，他们反而对你一把火烧了那些毒品感到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有个人粗暴地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对他们而言很棘手的问题。”

    “他们毫无疑问是同意你加入BOI的，所以你只需要说出来，就能顺利的加入我们。”

    克鲁斯先生和煦地道，这时一旁的菲尔德突然开口。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吧？”她抱着胸倚在椅子上，道，“毕竟这么简单就能不被抓进监狱，而且还能得到公职，这是多少越界的巫师所梦昧以求的，而且我稍稍给你透露一下，巫师的监狱可不是其它监狱所能比的哦，你将会失去自由，货真价实的失去自由，连越狱的自由都没有。”

    这话让李维打了一个寒颤，啥叫越狱的自由也没有？难不成每个进去的巫师都会被捆成龟甲缚吊起来？

    他看向两个人，想了想，突然露出微笑。

    “听起来真的很恐怖……这不用想了吧？”

    听了这句话，克鲁斯笑着点点头。

    “好，那么，我们欢迎你的加入。”他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取一点你身上的液体，来鉴定一下你的特质和评级。”

    “液体？血液？”李维问。

    “不。”菲尔德坏笑着摇摇头，同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等会儿，不会是——李维老脸一红。

    “也不是哦。”菲尔德的坏笑更灿烂了。

    “是脊髓液。”

    ……

    痛！

    好痛！

    腰好痛！

    光怪陆离满是低语的梦境迅速支离破碎，熟睡中的李维只觉得背部抽痛异常，仿佛被人用棒子狠狠抡了一下，不，更像是遭尖锐的物体刺入脊椎并伴随有搅动！

    当然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李维刚刚做了一次脊椎穿刺手术，现在麻醉剂的效果结束，李维感受到了犹如诡秘之主第一章主角小克被一枪爆头般的痛苦，疼得他恨不得掏出酥酥麻麻麻痹剂一口闷。

    根据菲尔德说的，脊髓液检测是现有的除巫术外唯一能确定一个巫师的特质和评级的方式，去旧金山的博爱医院做手术前这位漂亮的小姐温柔地拍拍李维的肩膀说不要怕，给你做手术的这位是海因里希.奎肖。

    李维问海因里希.奎肖是谁，菲尔德小姐笑着说这位是脊椎穿刺手术的祖师爷你放一百个心吧。

    李维大惊失色，忙问这项手术到现在诞生了多少年，得到的答案是前年刚刚推广。

    他更慌了。

    还好，老爷子宝刀未老，手术的过程没什么意外，李维现在只是疼得不能动，趴着被推回牢房罢了。

    不过在菲尔德小姐的怂恿与安排下，李维被推进了另一间牢房。

    玛尔达.米拉蒙.加西亚的牢房。

    她笑着告诉李维说让他去看看这个被自己救出来的女孩吧，看看她是不是值得李维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总而言之，李维现在正趴在一张带轮子的床上，玛尔达坐在他的对面。

    只不过李维反而有些局促了，毕竟满打满算，两个人其实没有见多少面。

    犹豫了片刻，李维才开口道：

    “你现在怎么样，他们最后给你判了多少年？”

    玛尔达低着头，开口道：“基本没判刑，他们说我是被教唆犯罪，而且是属于紧急避险，克鲁斯先生说我的自首使加州获得了极大的声望来着，最后一顿减刑，连一年都不到……”

    “是吗，真不错。”李维微微一笑。

    玛尔达缓缓看向李维，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间眼角渗出泪水。

    “你知道吗……”她说，“当你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时，当我看到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癫狂的时候……我感觉……感觉你就像西洲史诗中的英雄，就像神话中的英雄……”

    而李维听后，反而沉默了。

    “我……这也能算英雄吗？”李维喃喃道。

    “我做的，并不多么正义，这也能算英雄吗？”

    “即使，我牺牲了一座城市？”

    而玛尔达几乎没有犹豫，她重重点了点头。

    “嗯，算的。”

    李维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苦笑。

    不，这不是苦笑……这是释然的笑。

    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意义。

    “李……维……”她说，这是她从菲尔德那里得知的李维的名字。

    “我能叫你哥哥吗？”

    “当然，就这么叫吧。”

    两人都穿着囚服，但李维明白，他们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