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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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烤红薯

    和老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对一个人好。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好到这种地步,这种好,足以宠坏一个人,让这个人离开他后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他的话还是不多,更没有夸夸其谈给我画过大饼,他的好,更像是春雨,润物无声,付注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的小事中。无论你怎样闹怎么笑,他都是不动声色的笑着看着你,陪着你,等你闹够了,折腾够了,他再伸开双手抱抱你,问你累不累?

    自从那晚摊牌后,白班的日子,我的早饭,水果就由他承包了。每天他都会准时买好送到小样间。尽管他自己从来不吃水果,可给我买的都是当季最时鲜的,我最爱吃的。他还会起个大早买菜炒菜,用个大饭盒装着,中午我们也一起吃,再蒸上一大盒饭。到了吃饭时间,他便把饭菜拿到小样间,由我先吃,我吃完再给他送到车间,他就吃我吃剩的那一半。我也曾表示过这样不妥,但他坚持说,他不挑食,而我比较挑食,所以一定要让我先吃,这样他才能慢慢的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而不喜欢吃什么。

    上夜班的日子,他几乎每天下午都会用自行车来载我去他的出租屋。一起在村口的书屋借本书,坐在小阳台上晒晒太阳看看书。或者去村里的家庭录像厅花个两三块钱看场录像。那个年代,村里的书屋和小录像厅不知道成就了多少年轻男女的爱情。一块布帘遮一下,一间黑布隆冬的小屋子,放几排凳子,一台VCD,一台电视机,老板娘搬个小凳子往门口一坐,门旁挂个小黑板,弯弯扭扭的写着每日上映的片名。生意不要太好!记得那时候看的最多的是周星驰,笑到肚子疼,百看不厌!这种看似廉价的娱乐活动,远比电影院来的方便和接地气,只要有打工人租住的地方,每个村子几乎都会有那么一两家。

    下雨的日子,不想出门的日子,他也会来宿舍陪我聊会天。冬天我爱长冻疮,他每次来,都会帮我洗衣服,特别是那些厚重的外套,几乎都是他承包了。他还特别喜欢帮我剪指甲和吹头发。我喜欢留长指甲,和他一起的日子,指甲怎么也留不长,剪完他还喜欢用指甲刀的背面磨磨,把每个指甲都磨的光光的圆圆的。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买了人生中第一只手机。一只珍珠白的翻盖的TCL。可漂亮了,翻盖上还有不灵不灵闪亮亮的宝石,一有来电或信息就会发出红黄蓝绿的闪光色。

    他虽然不善于当面表达,但却喜欢发信息,就算是半夜,有时也会发条睡了吗?饿了吗?冷吗?之类的信息过来。

    有一次,记得外面下着小雪,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他发了条饿了吗?我回了条,要是有个烤红薯就好了!他没回复,我也没多想。缩缩身子继续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迷迷糊糊的想睡去。手机又亮了,揉揉眼睛一看,他发了条信息过来说,到了。当时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是到了,也就没回。过了一会,门外响起很轻很轻的敲门声,我才意识到,该不会是他在门外吧!

    起身穿衣开门,果然是他。身上落满了雪子,已经开始溶化了,外套湿了一大片。见我开门,冲我裂嘴笑笑,然后从胸口掏出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塞到我手里,轻轻的说了句,吃了早点睡。没等我回答,他就转身一溜小跑下楼去了。

    关上门,我愣了好久好久!那两个烤红薯,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最温暖的烤红薯!那个出奇的寒冷的冬夜,我心里的雪开始溶化了。躺在床上,我扪心自问。我爱他吗?想了很久很久,答案模棱两可。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那种来自男性的特有的温柔温暖所给予我的包容和安全感,无疑是空前绝后的,让自幼生性冷漠,从未体验过父爱的我开始沉醉其中,但偶尔也让我有点犯迷糊,这种爱是父爱?是亲情之爱?还是爱情?他爱我吗?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照,还是男女之爱?抑或是仅仅为了找个人结婚而产生的情愫?尽管他对我好到无底线,但却总感觉我们之间缺少了一点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曾和闺蜜淑燕深入探讨过。这个傻妞,这个猪队友,这个简单快乐的小女人,教我的方法简单粗暴。方法一,使出女人的杀手锏,温柔的试探,投怀送抱,主动为对方创造机会!方法二,作!使劲作!无所不用其极的作,逼他显露本性!

    太搞笑了,看她讲的眉飞色舞,煞有其事!我实在是笑到不行了。敲敲她的头,问她哪里学来的这些,她不屑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自学成材!

    说真的,遇到的男人也不少了,形形色色,但真说到谈恋爱,这猪,我还真吃不准,毕竟咱别说吃肉了,事实上连猪尾巴都没有抓住过!尽看见猪从身边溜过了,连伸手薅把猪毛的勇气都沒有!

    但机会还是来了,有一次,去他那边看书吃晚饭,因为天太冷了,看着看着在被窝里睡着了,醒来发现竟然已经是半夜了。他坐在床尾一边看小说一边帮我捏脚。好尴尬!继续装睡还是起床离开,我犹豫了好久。想照猪队友教的方法撒个娇,卖个萌,可是不行呀,实在做不来,扭捏不起来!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时间总归会给我的心一个答案的。

    于是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或许是被吓了一跳,他的脸竟然红到了耳后根。

    “几点了?”我明知故问道

    “十二点多了?”

    “哦,太迟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没舍得叫你!”

    “哦,那现在怎么办?”

    “能留下吗?!还是听你的吧!你说回去,那就送你回去。”

    “哦,那回吧!”

    “嗯,我送你。”

    半夜快一点了,路上还结了冰,冷得我牙齿直打架,他骑着车一弯一扭的把我送回了宿舍。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在往后的一两个月里,这样的情形还发生了很多次。只要我说回,无论多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送我。用淑燕的话说,我们两个脑子都有毛病。尤其是老张,病的不轻!她郑重的警告我,这个男人,要么就是爱我爱到骨子里,如果是这样,我就惨了,这种爱太沉重,我可能会背不动。要么就是另一种可能,他根本不爱我,只是在将就,一旦遇到真爱,我就会分分钟被弃!如果是这样,我就更惨了,会伤的彻底,尸骨无存!

    这不是屁话吗?!那我和老张会是哪一种呢?其实我也吃不准,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