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听心知道普贤菩萨是在吓唬罗刹，脸上并无惊慌之色，她使劲地对罗刹眨眼，想让她不必害怕。

    可是罗刹又哪里看得懂她的心思？

    普贤看到罗刹脸上的表情，心中暗暗一乐。

    她提起敖听心，故意在罗刹面前一晃，凶狠地说道：“我问你答，若是你敢说谎，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敖听心的生死掌握在这妖怪手中，罗刹只得无奈地说道“你问罢。”

    普贤问道：“你可是那大力牛魔之妻，铁扇公主？”

    罗刹抬头瞪着这个妖怪，原来她也在打那芭蕉扇的主意！

    哼！可惜她打错了算盘，芭蕉扇并不在自己手中。

    她冷冷答道：“不是！”

    “哼！你敢哄我！是想她死吗？”普贤怒道。

    罗刹答道：“没有哄你，我与牛魔王早已和离，如今他是他，我是我，再无半点关系！”

    和离？

    这话一出，连敖听心也一脸惊异地看着罗刹，上次她与罗刹匆匆一聚，罗刹并未对她提及此事。

    普贤冷声道：“你还在说假话！谁不知道那牛魔王皈依佛门，远在灵山，又怎么能与你和离？”

    罗刹答道：“十多年前，牛魔王曾下山找我，他就是在那时候写下的和离文书，并立下了血誓，以后再不得纠缠。

    此文书还在我身上，你若不相信，我可以拿给你看。”

    看她模样，不像是在说谎，普贤好奇地问道：“你为何非要与牛魔王和离？”

    罗刹心中有些奇怪，这个妖怪怎么尽问些家长里短的话。

    只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心妹妹的生死还在她的手中，罗刹只得回答道：“他念的是佛，我修的是道，道不同自难相守！”

    这个正是普贤最不喜欢听到的答案。

    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普贤声音里渐渐带上了菩萨果位的加持，若是罗刹心智不坚，便会很容易受到这声音的影响。

    普贤有点小心思，她想趁此机会重新渡化罗刹，以后好到观音姐姐面前炫耀一番。

    普贤问道：“我听说你曾在贡巴寺内念经近百年，只差一点便能修成正果，可为何又突然背叛佛门？”

    这是罗刹心中的痛，也是她心中幸福的开始，她自己可以看不起自己，却不容别人来诋毁。

    “我从未皈依佛门，又何来背叛之说。

    难道念了佛，就不能修道了吗？

    再说修成正果又如何？

    有夫不能长伴左右，有子不能留在身边，这样的正果，我不要！”

    此大逆不道之言彻底激怒了普贤。

    她怒道：“牛魔王皈依了佛门，红孩儿也皈依了佛门，而你却放弃了正果，转去修道。

    你抛夫弃子，无情无义，一心只顾自己逍遥。

    还说不是背叛！”

    在普贤佛法的影响之下，罗刹完全忘记了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因为这是她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伤疤。

    如果不是长生的及时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她又怎能得到今日的幸福，又怎会生出罗小刹！

    这是她愿意用生命去维护的坚持，也是她这十几年里，心底最大的坚持。

    她大声笑道：“呵呵，佛门让我子散夫罪，害我一人独守洞府之中，害我在佛前空坐百年。

    妖怪！你说我弃佛又何错之有！”

    “……”

    普贤竟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用生命也无法威胁到她，用敖听心的生命也无法让她改变想法，说明她弃佛之心甚坚。

    两人其实是在进行一次辩法，只不过普贤是有意识的，而罗刹则是无意识的。

    可是连普贤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辩不过她。

    并不是她佛法不够，也不是她辩舌不好，只是当年牛魔王的事，她知道的并不算多。

    不过她还没放弃，心智不坚的人，又怎能当上菩萨？

    思考了一阵之后，普贤又问道：“那牛魔王竟然愿意为你写下和离文书，还你自由，也算是重情重义之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留恋吗？你还敢说你不是无情无义！”

    罗刹此时心神激荡，早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前那些问题，她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

    而这个问题，她更是问心无愧。

    “他重情重义？我无情无义？哈哈哈……”罗刹突然狂笑起来，“牛魔王皈依佛门之前，成天与一个女妖精混在一起，常年不回芭蕉洞，这叫有情有义？”

    普贤冷笑道：“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原来你就是一个妒妇罢了！”

    罗刹并没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他皈依佛门之后，下山倒是直接来芭蕉洞里寻我，不过我不肯见他，这的确是我有错在先，我是无情无义，我不敢否认！”

    普贤听闻心中一喜，这辩法其实与后世的辩论差不多，一样是要找到对方言语中暴露出来的弱点，方能打开她心里缺口，然后针对弱点，一战而胜。

    当年敖听心也在翠云山上见到过牛魔王，知道罗刹所言不虚，只不过当时她们的关系还没那么好，所以她也一直没有开口询问过原因。

    现在罗刹讲的这些，她也十分想知道答案。

    罗刹此时已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继续讲道：“牛魔王他一连在洞口求了我许多日，我铁石心肠，就是不肯开门见他。

    后来我终于出洞见了他一面，就是那时候，我用那芭蕉扇从他手中换来了这张和离文书，还逼他立下了血誓。

    你说是他是重情重义还是更重那芭蕉扇？”

    罗刹的声音低沉，有谁知道放弃了芭蕉扇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听到她放弃芭蕉扇，只为了换来一纸和离文书，普贤不禁动容。

    普贤当然知道芭蕉扇有多珍贵。

    看上去一颗定风珠，就可以破掉芭蕉扇的威胁，可是芭蕉扇真正宝贵之处，不在于它的攻击。

    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故能灭火气。

    它最宝贵之处是，罗刹拥有了它，便可以毫无瓶颈地一直修行下去。

    什么大三灾，小三灾都与她无关，放弃了芭蕉扇，才是放弃了真正的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