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上之青
海岸,一座高墙竖立,绵延海岸线,看不见尽头。
墙面有一行字,用红漆反复印写。
“禁止偷渡,违者必死。”
高墙上的哨塔,风衣毡帽的中年胖子背靠木椅,双脚搭在桌上,正发着牢骚。
“都怪你,害我输了赌局,大半夜来这鬼地方值守,快闷死我了。”
中年胖子嘴里叼着雪茄,吧唧吧唧说了许久,雪茄在他嘴边一抖一抖的,就是不掉。
旁边一黄毛青年站着,挤出苦瓜脸道:“老板,这话你天天挂嘴边,我被您叨叨了一个月,都快折磨出精神问题了,还不给报工伤。”
中年胖子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声音都尖了几分,“工伤?出工才能算工伤,你杵在这做什么了,我连工资都不给你出!”
“又来了......”黄毛青年低声喃喃,但凡触及到钱,无良老板就像摁了某个开关一样,哔哔个不停。
中年胖子这边说得兴起,黄毛青年忽然闪身走出哨塔,盯着远方海面,惊喜叫道:“老板,刚说呢,这活儿不就来了么。”
中年胖子骂骂咧咧地从椅子上起来,脚有点麻,一瘸一拐地跟了出来,在衣兜里摸出望远镜。
一艘船正朝岸边驶来,船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看样子,又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罪民,老板放心,这事我必给您办妥。”
“自从中央塔倒了之后,这群囚禁岛的罪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中年胖子搁下望远镜,深深吸了口雪茄,心里盘算着怎么扣下这次工钱。
说话功夫,黄毛青年不知道哪搬出来一门炮架在墙头上。
正要发射,中年胖子伸手按住炮管。
“等近点,你枪法比我还烂,真不知道怎么当的杀手。”
黄毛青年急眼了。
“老板,这是炮,那是船!我还能打歪不成?”
中年胖子挪开手,淡淡道:“行啊,要是打歪了,炮弹钱从你工资里扣。”
黄毛青年顿时一脸顺从道:“老板,我觉得很有必要再等一段。”
船渐渐靠近,不知怎的,浪有点大。
船身摇摇晃晃,几乎要翻过去。
海上忽然间下起了雨。
船头上有一少年,面黄肌瘦,眼神无光,颓然靠在栏杆上,看着不远的海岸高墙,还有那行醒目的警告,喃喃自语。
“阿哥,我们快到了......”
少年回头,无人回应,平静的甲板上躺着四具尸体。
忽然,一朵浪花高高越过船头,重重拍在甲板上。
少年没站住脚,险些摔下船。
咸腥的海水冲刷甲板,漫入船舱,四具尸体被冲散。
少年连忙扑上去,紧紧抱住其中一具冰冷已久的尸体。
“阿哥,再坚持一下,我会把你带到岸上的。”
海浪褪去,可甲板上依旧蒙着一层阴影。
少年忽地心头狂跳,甲板上的阴影分明在动,猛然回头。
一条条粗壮的巨腿正蠕动着,紧紧扒住船身,两颗漆黑幽深的眼珠嵌在巨大脑袋上,吸盘中间的嘴张开,露出一口巨牙。
腥臭的气味令少年作呕。
这是一头十余米高,形似八爪鱼的巨大怪物。
少年瞬间懵了,那些只存在于故事里吃人海怪,此刻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无法压抑的绝望情绪占据了整个头脑,他双腿颤抖着,忍不住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可这里是茫茫大海,他还有退路吗。
一瞬间,他作出了过去十几年人生,一贯的选择。
妥协,放弃,懦弱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种选择让他感到轻松,一切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于是迎着海风,他缓缓张开双臂,拥抱死亡。
“咚!骨碌碌!”
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枚硬币落地滚动的声音。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随后赶紧追了上去。
这枚硬币,是他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即便关于父亲的记忆,所剩不多,但这也是他珍重的物件。
很快,他又停住了脚步。
硬币缓缓滚到一只手旁边停住,那是少年死去的阿哥。
想想现在懦弱的自己,少年一时情绪崩溃。
他无颜面对,越是靠近,便越是清晰的脸。
他呢喃着对不起,自责道:“如果活着的是你,应该不会像现在的我这般懦弱吧......”
他紧紧攥住硬币,终于,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是他眼中不曾有过的光彩。
他转过身,拇指紧扣。
“叮!”
硬币从他手中弹起,在半空不断翻转。
脑海中,是年幼时阿公教导的话语。
“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
海岸高墙上,等船靠近的俩人也没想到有这种变故。
“这么大的海怪,浑身都是宝贝啊,老板。”
这个距离,黄毛青年确信自己不会失手,再次瞄准。
中年胖子还是按住了炮管,另一手压低帽子挡雨,解释道:“你这一炮过去,船和海怪只能炸一个,再等等,让海怪把船弄沉了,还能省一发炮弹。”
黄毛青年幡然醒悟,赶紧拍一波马屁。
中年胖子心疼地看着被打湿的雪茄,默默放回衣兜里,抬头看天不满道:“无端端怎么下起了雨。”
“老板快看!”
黄毛青年一惊一乍,指着海面。
一团风暴毫无征兆地出现,瞬间把船和海怪笼罩在内。
中年胖子赶紧拿出望远镜,恍惚间看到,风暴中似乎有另一个庞然大物,正与海怪搏杀。
“我昨天喝的酒,今天还醉着呢?”中年胖子犯迷糊地赏了自己两巴掌。
黄毛青年没有望远镜,却看的更真切,甚至透过风暴看到了什么。
“老板,好像是幻想机甲......”
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底气。
中年胖子短暂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忙问:“看清了么,多少米?”
黄毛青年没有很确定,回答道:“一半在水里,不好说,但至少也是十米级。”
中年胖子瞬间敲定主意,挥手道:“咱们开快艇过去,快!”
两人匆匆下了哨塔。
风暴中,两尊庞然大物扭打在一起,巨浪翻腾。
少年脸色苍白,脑袋像裂开一样疼痛。
巨大的青色机甲,简单粗犷的线条,原始的运动方式,带来的力量却是无法抗拒的。
青色机甲伸出双臂,将海怪死死抱住。
巨力挤压下,海怪两只眼珠暴突,像挤豆子一样,眼看着就要掉出来。
它挥舞着巨大触手,拍起一阵阵巨大海浪,可青色机甲如海中石礁,纹丝不动。
它眼中透露出绝望,开始在体表疯狂分泌黏液,这是它最后的逃生手段了。
它向伟大的海神哀求,祈求献祭灵魂换来性命。
正当它所承受的极限来临之际,或许是海神的回应。
青色机甲突然停顿,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
海怪迅速挣脱了机甲手臂,潜入大海,避免了爆体而亡的下场。
青色机甲犹如泛起雪花的电视,几个闪烁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跪坐在船上的少年,鼻孔溢出鲜血,几乎昏倒。
同时,快艇的轰鸣声,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