悻悻的退出了温何的房间以后夏至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还好是先叫的温何起床。

    对于夏至来说周一和周末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一样开门做生意的，只是今早脑袋还有些不清醒，昨天还记得今天是周末，一觉睡醒反而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能说是忘了，他是根本没有去想今天星期几。

    重新回到楼下坐着以后他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拿着蓝牙音箱放着歌就开始扫地。

    可惜书店里实在算不得脏，扫了一遍连灰都没多少，反倒是猫毛扫出来一大堆，夏至看着趴在老板椅上悠闲自在的灰猫顿时有些不爽。

    我辛辛苦苦搞卫生，你倒好，还当起老板来了，真是个猫主子。

    灰猫被男人提起来一阵蹂躏，身上的猫毛又掉落了不少。

    “这猫养的不错啊，肥了不少。”

    门口传来何叔的声音让夏至把猫放了下来，转头一看何叔已经推门而入，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十分精神。

    “这么早啊，何叔。”

    夏至笑着打了个招呼，灰猫相比刚来的确实胖了不少，刚捡回来那几天何叔来时看到了还逗过一会儿，现在有此感慨也不奇怪。

    “不早不早，年纪大了现在让我睡到点了我也睡不着了。”

    这话说的让夏至有些汗颜，一边掏出烟分给何叔一边笑道：

    “您哪里年纪大了，您这话说的差点都让我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

    他寒暄着让何叔坐进了柜台，上楼泡了杯茶端了下来，现在何叔每次来都会在书店坐上一会儿，安静坐的小板凳起初就是给他准备的，虽然他每次都坐不了太久，但两人聊得来，每次光站着也不妥。

    “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还年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一下就成了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何叔坐在板凳上接过茶放到地上，语气中满是怀奠。如果单看外表夏至也不相信眼前的男人已经六十有余了，何叔的白头发并不少，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老人斑，光看皱纹也才让人觉得顶多五十岁左右。

    “哪里，按一百岁算何叔您人生还长呢。”

    这话何叔一时还有些反驳不了，就见夏至也从柜台上端着个茶杯屁股一沉坐在了旁边那个灰色的沙袋上，他觉得有趣忍不住道：

    “你小子就是会说话，要我说你也是，好好一个年轻人，活的倒是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还要颓废。”

    “此言差矣，我这样怎么能说是颓废呢。”

    豆袋椅上的夏至抿了口茶翘起了腿。

    “我这每天早睡早起，没事喝喝茶看看书逗逗猫，也不赌不嫖的，除了抽两根烟，哪一点不透露着我对生活的热爱？”

    细细数来夏至说的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何叔听完却笑着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了火机点上了烟吸了一口，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武侠电视剧里的世外高人。

    “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样的事情，如果只是看起来积极实际上消极是没有用的。”

    今早的何叔有些不对劲，往常两人坐在一起不是谈天论地就是谈古论今，从来都不会说这些，怎么今天话里话外都有些敲打他的意味。

    夏至疑惑的看向何叔，想从他脸上的表情找到答案，可何叔脸上的神情却在此刻又恢复正常，刚刚给他深不可测的那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仿佛是他的错觉。

    “我的情况何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等着哪天遇到个富婆然后就不用努力了。”

    见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夏至开始插科打诨。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何叔摇头，顿了顿又问道：

    “努力有用吗？”

    这句话让夏至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是啊，努力有用吗？努力不会背叛自己，却有可能背叛梦想呢。

    听说人到五十梦想都会破灭，他的梦想可能在他二十一岁那年就没了。

    见夏至不说话，何叔便喝了口茶语重心长的说：

    “有时候觉得你这孩子挺聪明的，有时候又挺迟钝。你现在这样子的生活习惯肯定是好的，但是你真的觉得你有在认真的活着吗？”

    何叔的眼睛里面是夏至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那是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眼神，眼神中饱含着沧桑。

    一直以来夏至觉得自己跟何叔算是忘年之交，很多事情他和这个既是长辈又是朋友一样的老人说过了。他自然知道何叔现在话里是什么意思，他活的太悲观，再怎么表现的若无其事，实际从心里来说他还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

    “您说的这些我也都明白，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不知道何叔今早怎么突然和他说起这些，但此刻夏至也有些无可奈何。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小夏，我虚长你几十岁，有些事说的也不全对，但是你要知道，人可以因为过去而懊悔，但不能因为过去而停滞不前，放下心中的执念，别因为过去而对眼前视而不见，有些事做错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人错过了也是一辈子。”

    说完这一段话，何老便离开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茶还没喝完，也没有买书。

    如果生命没有遗憾没有波澜，

    你会不会永远没有说再见的一天，

    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

    经不起风经不起浪，

    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

    我会向自己妥协。

    ……

    蓝牙音箱里正好放到徐誉滕《等一分钟》，看着何老离去的身影夏至大概清楚他是因为什么而来的了。他记忆里六年前的那道身影在夏至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片刻后又被安静的笑容取代……

    周末的书店来往客人也多了不少，相比刚开始那几个月现在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尽管还是早上，在何老离开后也有些熟客进门，好几天没见的那个小胖子和夏至打了个招呼就躲在角落里翻起了书，还有几个也是熟面孔。

    他们一个个从书架上拿起书简单翻阅后又放回原位，偶尔有选定的客人过来结账夏至也只是熟练的扫码报价，没有多话。脑海中何老的话还在不断重复反映，连同着过往的经历也一并涌上心头，像是两只不知名的怪兽在他心里大肆破坏。

    店门外人来人往，灰猫窜到了夏至怀里，他靠在老板椅上端起茶杯又放下，偏头看着外面出神。

    某一刻夏至有所感应般的回头，正对上站在不远处女孩的目光，她背着手就那样站在那里，身后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宛如一副油画，她的一头长发随意的散在身后，脸上还带着刚起床后的迷蒙倦气，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一针镇定剂使夏至瞬间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