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四位教授中最年轻的马尔扎心情到现在仍未平复，率先打破了院长室内的死寂。

    卡琳娜和王晓月下意识地看向约瑟夫，毕竟后者身为除托尔外辈分最高的人，以往的决策都是由他辅佐托尔做出的。

    但这次却不同，自从托尔跌跌撞撞离开后，约瑟夫的眼神到现在为止仍充斥着迷惘。

    良久，约瑟夫与三人一一对视：“绝对，要记住是绝对不要轻举妄动，那种‘东西’要是对维摩城怀有敌意，结果我无法想象出来。”

    约瑟夫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如此失态的他让另外三人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约瑟夫的异能名叫“棋手”，属于变异的侦查类异能，在平日里这种异能或许没什么过人之处，可一旦涉及到拥有一定规模的战斗，他便可以将巨大范围内的敌我双方信息全部收集，然后列出我们胜算最大的迎敌方案。

    “我刚刚有把三十年前那头异兽的信息也加入了推算中……总之千万别触怒对方，在托尔院长回来之前，这名学员要是有其他要求我们都尽量答应。”

    院长室再次被死寂笼罩，过了一会后脸色阴沉的卡琳娜起身先行离开，王晓月紧随其后。

    这下反而是马尔扎的心态调整得最好，他深深呼吸数下，竟然勉强能挤出笑容。

    “约瑟夫教授，那我去整理之后各年级的课程安排了。”

    约瑟夫轻轻颔首并目送对方离去。

    当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约瑟夫猛地跪倒在地，他像条将要窒息的海鱼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汗转眼间打湿乐上衣。

    一阵剧烈的胃痛让这名老者五官扭曲。

    “不可能打得过的！不可能打得过的！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世界上的！”

    约瑟夫没有与三人说实话，除了那头被宋海称作“根兽”的怪物外，他的异能根本无法收集到任何有关宋海的情报。

    但仅仅只是根兽，便已经将推算中所有与它为敌的生物尽数毁灭，无论是人类还是当年的S级异兽，全部化作了干尸！

    干呕之时，仿佛连灵魂都能够撕裂痛楚渐渐出现，这是约瑟夫异能带来的反噬。

    眼泪和鼻涕让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彻底失去往日的端庄，他既可怜又无助，能做的便只有在地上蜷缩着。

    ◆

    维摩学院历史最悠久的钟楼。

    宋海沿着没有扶手的螺旋阶梯一路向下，随着周围光线越来越暗，环境也变得愈加阴冷。

    等到宋海终于踏足于地面时，此地与寻常的冰窖并无区别。

    “每一块砖之中都有用来防御的攻击装置，真是好大的手笔。”

    宋海从口袋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偏平木牌，也正因为有它的存在，数量众多的装置才没有被触发。

    位于维摩学院地下的图书室，仅有托尔或拥有通行证的人才有权限进入。

    十多米的门扉缓慢打开，室内难以计数的照明装置在同一时间开始运作，柔和的亮光驱散了地底深处的黑暗，向宋海展示着图书室中所收录的海量藏品。

    不过宋海对那些奇奇怪怪的珍贵物没什么兴趣，他根据杰克提到过的情报，径直往那一排排由冰晶凝聚而成的书架走去。

    大概是经过特殊处理，所有堆叠在书架上的卷轴仍旧柔软，记录在其中的字迹也足够清晰。

    宋海站在第一个书架前，就这样直接开始翻阅。

    ◆

    维摩城十级以上的异能者一共有十九位，十一位C级，七位B级，以及身为维摩城城主的唯一一位A级。

    按理来讲在维摩城中，地位崇高的十九名强者应该始终保持着自信和风度，但今日突然来访探索者工会的这位却显得神态惊慌。

    杰克亲自为托尔沏了杯茶，将茶杯递过去后，这才在对方正前方的位置坐下。

    “老师，你一向不喜欢探索者工会，今天为什么会屈尊前来？若你真的有急事找我，大可派人过来通知我一声就行。”

    托尔平日里总是梳整的发丝如今正杂乱地披散着，他盯着托尔递给自己的红茶，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托尔抬头死死盯着杰克：“不可能，你突破到十级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做宋海的家伙？！”

    在听到宋海的名字后，杰克的双目顷刻化作竖瞳，但是杀意只是一闪而过。

    “老师，你对主上的称呼应该尊重些。”

    “……主、主上？你竟然这样叫他？！”

    托尔的眼眸遍布血丝，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称呼从杰克的嘴中说出。

    但很快惊愕转变成了愤怒，这倒是让托尔的脑袋变得清晰了不少。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杰克！他根本不可能是人类啊！”

    能让一头实力恐怖的怪物俯首称臣，这个可能性或许存在，但绝不会出现在一个毫无背景且只有十八岁的人类身上！

    杰克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反驳，这一点托尔并没有说错，在宋海用一根手指便将S级的蠕虫异兽压制时，杰克心里就已经清楚对方是人类的可能性不大。

    “主上若是真有什么想法，维摩城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杰克端起自己的红茶喝了一口，他这种轻松的口吻让托尔难以接受。

    这位老者的身躯开始颤抖：“杰克！那可是未知的异兽啊！”

    “老师你说错了，主上绝不会是异兽。”

    “你哪来的自信这让说！证据呢？！难不成就因为你所谓的主上说了句他不是异兽吗？！你知不知道刚刚……”

    “住嘴！”

    杰克突然起身，壮硕身躯带来的威压甚至连身为C级异能者的托尔都被短暂地压制。

    “老师，若是主上警告过你不要将他的事散播，你最好真的守口如瓶！”

    面对杰克如此威胁，托尔本该更加愤怒才对，但与之相反，他现在浑身冰冷，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得极为缓慢。

    在即将说出宋海不久前在院长室中的所作所为时，托尔的脑袋已经空白，但现在回过神来后，他发现由某种不可视的东西已经切入了颈脖中。

    杰克忽然单膝跪地，但托儿知道对方只是向他身后不可视之物行礼。

    “十分抱歉，希望主上能暂时饶过他，他现在还不能死……”

    连时间都似要凝结的死寂开始蔓延，托尔的脸色逐渐苍白，他的生机仍在不断流失，而杰克的模样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七窍有黑色物质流出，每一寸肌肉都出现无法言喻的痛楚。

    【我并非主上，此事我会如实向他报告。】

    刺耳而杂乱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镶入托尔脖子的锋利物已经消失，但代价却是杰克左脸上多出来的一道狰狞伤痕。

    一切恢复正常，除了杰克失去知觉的半边脸。

    死里逃生的托尔竭力克服着心中恐惧，起身想用异能为杰克治疗，但后者却阻止了他。

    “虽然不知方才那位大人为何愿意饶过你，但老师，以后请注意一些。”

    托尔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只能点点头。

    原以为自己如今的岁数应该看淡了生死，可是当面临死亡的瞬间，托尔才明白自己对活下去的渴望是如此强烈。

    良久，托尔脱力般叹了口气。

    “杰克，哪怕你说的是真的，你那位主上并不是异兽，但你又怎么知道他会站在你这边？维摩城已经没有能力再撑过一次当年那种程度的灾难了，你现在只不过是在赌博。”

    杰克任由左脸的伤口流出血液，但脸上却因为托尔松口而露出笑容。

    “老师，我没得选，每天看到那群外来者在肆意地践踏这座城却无法制止，我就会想起兄长血洒长空的那天。”

    杰克的微笑渐渐化作狰狞。

    “他原本能够活下去的，但他为了西北两个城区选择牺牲，既然如此，我现在为了维摩城赌上所有的一切又为什么不行？”

    托尔从未见过杰克露出这等疯狂的模样。

    “人人都嘲笑兄长想象中的维摩城，那么我现在就要为他建立起那座理想中的城市，为此就算拖着维摩城去一趟地狱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