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吴蕊就下村了，没和我说。

    又过了一天，我们走了，就像我们来时一样，由镇里派车送我们去县里，再由大巴接我们回学校。

    为我们送行的人很多，刘主任还夸我们这四个实习生不错，不仅没有添乱，还干了不少活，起码镇里积攒几年的档案理清楚了，楼前的花也比刚来时饱满了许多。

    这些话我听得心不在焉，我的眼睛一直在人群中寻找吴蕊的身影，但没找到。

    直到临走的前一晚我才发现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特意找人要了她的微信，

    在好友验证一栏我特意写上了“吴蕊姐姐，我是小伟”八个字，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放下手机，阿肥又在睡觉，豪哥在前面和唐钰坐在一起，学霸在看《线性代数》，我望向窗外，一棵又一棵树向后飞驶，虽然满车都是人，但我却仍感到孤独。

    到了学校后，我们系召开了一个实习经验交流会，同学们各自分享自己的实习成果和心得收获：

    马志同学第一个站了起来：

    “本次实习我担负的是办公室主任助理一职，这份工作十分重要，需要协助领导进行统筹协调工作，平日我能较好地应对群众来访，根据他们的需求指引他们找到相应部门，同时对于上级下发的文件也能做好记录，并准确送达到相应部门。”

    接下来是周晴同学：

    “和马志同学的工作不同，我任职于另一职能部门，对于上级下达的指示，我能落到实处，认真打印各项登记表格，装订成册，按照各村准确地分类，得到了部门领导的一致好评，同时这次实习也让我认识到知识没有白学的，都能用到实处。”

    第三位是刘博文同学：

    “与前面两位同学不同，我虽被分配到组织办，但可能是考虑到我没有工作经验，并没有分配给我任务，但我本着没有问题就要主动寻找问题的原则，发现组织部档案室材料混乱，于是我主动请缨，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将档案整理整齐，为组织办解决了大麻烦，我觉得这就是我将发挥主观能动性活学活用的成果。”

    “这TM和我们干的不是一样么？”

    领导们高度肯定了三位同学在实习期间取得的成绩，并要求我们要多向他们学习。

    可我却很来气！

    学习？学习什么？学习包装么？

    把一块五一斤的烂西瓜切吧切吧包装成一百五一份的果盘？

    还是把一块钱的罐啤倒进十块钱的空瓶里然后卖二十？

    我们又TM不是KTV专业的。

    晚上宿舍里学霸在研究《线代》，阿肥打王者，我无事可做，就去楼顶透透气。

    八月的晚上仍旧闷热，但这里没有从山间吹过的清风，月光与星星也不似镇上那般明亮。

    “小伟。”豪哥走过来，递给了我一个罐子，触手冰凉，是啤酒，我揭开盖子灌了一口。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好，那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豪哥灌了口啤酒，接着说，

    “大一过去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我原本想好好学习，但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你还记得大一军训完咱们在操场上说过的话吗？”

    我当然记得，那晚我们雄心壮志满怀，聊理想聊抱负，聊自己想成为的样子，立志要做有意义的事，了不起的事，但第二天我就全都忘了，按部就班地踏入学校生活，一步一步被拖入琐碎中。一转眼都过去一年了。

    “今天的分享会你也在，听完什么感受？”豪哥问我。

    “我就感觉他们嘴挺甜的，挺会讨领导欢心。”

    “哈哈！对，没错，但你知道吗？咱们院大一这一届的评优评先，就是他们三个。”

    豪哥灌了一口酒，接着说：

    “所以啊，优秀的人无论哪方面都优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俩都笑了。

    笑声过后，豪哥看着我，他的眼睛很亮，即使是这样的黑夜我仍能感到那眼睛透出的光：

    “但是啊，小伟，这没有意义，讨上级欢心有什么意义呢？像咱们在实习看到的，我从小到大见多了，我爸妈就是干这个的，”

    “东西就是那个东西，你再花言巧语包装它也不能产生任何改变，只能换来上级的认可，但这不能提高生产力，不能带来税收，这只是一群圈子里的人在自嗨！”

    豪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一仰头干掉了所有的酒，然后将空罐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用手指着旁边亮着密密麻麻灯光的居民楼说：

    “就算是于私，只考虑自己，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工作你能买得起这一套房吗？像鸡笼子一样的一间？

    就算能买得起，一辈子就为了一套房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