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大国媳妇儿怀里搂着儿子，尖叫一声。

    她晕倒了。

    李大国捏住手机，哆哆嗦嗦的把手缩进被窝里面。

    嘟嘟——

    嘟嘟嘟。

    “喂。”

    “喂，您好。”

    “您好？这里是贾家营镇派出所。”

    “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您好？”

    “您好？”

    “我，我报案。”

    “我报警，我我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警察同志，请你快点来救救我。”

    “喂？喂？您好？您好？先生？”

    “请问，您刚刚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指什么？”

    “还有，您的具体地址是在哪里的呢？”

    “就，就是我，就是我爸，我妈。”

    “他们昨天晚上出去了，今天早上才回来，现在一直都在挠门。”

    “您的父母？”

    “先生，请问您的工作压力平时是不是都大？”

    “呼呼。”

    “不，不是，是我爸妈他们，他们一会在门口挠门，一会又在院子里，咒我、骂我。”

    “先生，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您平时有虐待老人的习惯？”

    “我们下面的每一句话，都将会录音。”

    “您所在的位置具体在哪里。”

    “艸。”

    “不是，不是啊。”

    “我，我老婆也可以作证。”

    “真的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爸妈他们晚上可能出事了，在门外头闹腾了一整宿。”

    “那您方便？把电话给您妻子吗？我们需要从您妻子那边确定您是否有虐待老人的嫌疑。”

    “喂？”

    “喂?”

    “媳妇儿，媳妇！？快醒醒，我给警察打电话了。咱们有救了。”

    “媳妇，媳妇儿，你快告诉警察，咱们是不是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媳妇？媳妇——儿”

    “咯咯咯。”

    “你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这样啊？”

    “喂？先生？”

    “喂？”

    “您好？您好？喂，先生？”

    贾家营派出所里面，接电话的女警，又朝着电话那头问了几句。

    “喂？先生？”

    邻桌的男警，摇了摇头，拍了拍桌子，皱眉骂道。

    “估计，又是一起虐待老人的案子。”

    “不应该，哪有人，自己虐待老人，还主动报警的。”

    “谁知道，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看样子就有问题。”

    “老杨你查一查电话号码的归属地在哪里。”

    “老王，你跟老刘一会出一趟警，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对老人好点。”

    “行，知道了李队。”

    “查到了，李队。”

    “哪的？”

    “归属地是市里，不过，信号源显示是，是——”

    “是哪儿？”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额——”

    “是你们李家村，李队。”

    “这样啊，行，那一会我跟老王、老刘一块回趟老家。”

    “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兔崽子，这么不孝顺。”

    录像里面。

    金发的中年男人还在对着空气喋喋不休的讲故事。

    他的故事中。

    李队领着老王跟老刘，吃过早点后一起回了李家村。

    等他们赶到李家村的时候。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可是村子里面，却静悄悄的。

    就连平日最喜欢靠在墙角底下，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们。

    今天一个儿也都没出门。

    村子里流窜的黄狗、黑狗、花狗，往常只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汪汪汪的叫个没完。

    可是，今天也都跟哑巴了似的。

    安静。

    太安静了。

    老王也是农村出身的，他情不自禁的朝李队靠了靠说道。

    “李队，你们老家，今天附近有赶集的吗？”

    “可就算是赶集，也不可能全村人都去赶集的吧？”

    “狗也领着？

    “不对劲。”

    “李队，你们村儿，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都不用老王提醒，李队他一靠近村子，自己就也觉得，今天的李家村，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那是一种，彷佛隔了一层玻璃看世界的感觉似的。

    于是，李队回头嘱咐老刘说道。

    “老刘，一会我跟老王进去侦查一番。”

    “你自己留在村口，随时准备支援，还有注意安全，我跟老王先摸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行，知道了李队。”

    “嗯，千万注意安全，非必要情况，尽量给予警告。”

    “嗨，这我能不懂吗。”

    “不过，你确定咱们不用叫支援吗？李队？”

    “不用了，李家村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就算是闭着眼睛，我都能摸清楚，那家叫什么，那条狗是那家的。”

    “可，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安。”

    老王跟在李队身后，提醒说道。

    “要不，李队？还是给你老家打个电话？”

    “别真耽误了事。”

    李队琢磨了一下，觉得老王说的还挺在理儿。

    “行，就按你说的。”

    “老刘你一个人，更得注意安全。”

    两个人渐行渐远。

    老刘目送他们远去后，把副驾座位调倒。

    今天起来的太早。

    大清早起的太阳，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实在是让人困的直打瞌睡，这才多大一会功夫。

    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盹儿。

    老刘有点犯迷糊了。

    既然李家村是李队的老家，而老王又是经验丰富的干警。

    有他们两个人在现场，出不了什么大事。

    要不？

    要不，我先迷糊五分钟？

    脑子里这么想着，老刘的一双眼皮就越来越困。

    越来越沉。

    睡，就迷糊一会，就几分钟。

    孩子下班数学米阀门老苏打的哈达爱国福大姑姑单独味儿沙沙傻噶大和尚赶集

    老刘的思维开始混乱了。

    哈呜——

    就五分钟。

    他闭上了眼。

    雪。

    北风呼啸着，卷起漫天的鹅毛大雪。

    白花花的直扑扑朝老刘身上、脸上拍打。

    打在脸上，打在脖颈，钻进衣服。

    老刘被冻得直得哆嗦，他抱着胳膊，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

    身后是一串远浅、近深的脚印。

    呼呼——

    呼呼。

    北风，越来越大。

    卷起来的雪花，逐渐模糊了老刘的视野。

    不。

    不是老刘，准确得说，应该是模糊了这个人的视野。

    老刘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是站在一个上帝视角的。

    那个人眼睛模糊了。

    但是，他却可以不用眼睛，只凭借着感觉，就把周围三百六十度的景色都尽收在眼底。

    我这是，睡梦魇了吗？

    老刘有点懵圈的想到。

    这是一片，已经被雪花给淹没了的世界。

    彤云密布，溯风席卷。

    天地孤鸿似的仅有一人，行走着在天与地之间。

    这是。

    她，她，这是，她居然还是个女人。

    老刘已上帝视角看下去。

    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衣着单薄，穿着一套，四面都在漏风的粗布麻衣的女人。

    蓬头赤面的看不清楚脸面。

    但是一双赤脚，却被积雪冻得红彤彤的。

    满是冻疮。

    她低着脑袋。

    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朝着一个方向，向前。

    向前。

    向前。

    扑——

    女人跌倒了。

    溅起一蓬柳絮似的雪花。

    喂，起来啊。

    快起来啊！

    老刘明知道他只是做梦，但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忍不住的跟着揪心起来。

    快起来啊。

    不然你会被冻死的。

    快起来啊，随便找个人家去躲躲雪都行。

    起，快起来啊！

    老天爷，都似乎是听见了老刘的心声。

    天地苍莽的一线间。

    走出来两个灰扑扑的小不点。

    小不点，越来越近。

    “秋雅，你听我说。”

    “别，别这样袁华。”

    “我怕夏洛他会误会。”

    “不！”

    “不！”

    雪下的更大了。

    “嗯？”

    “袁华你快过来，雪里怎么还有个女人？”

    “快叫村里人都出来，救人啊。”

    呼——

    梦中，上帝视角的老刘，长吁出一口气。

    应该是可以得救的吧？

    “老刘，喂，老刘？”

    “醒醒，快醒醒老刘。”

    天空碎成一片一片的。

    就如同万花筒一样，天与地，雪花都开始融化，旋转起来。

    老刘知道，他的这个梦，应该要醒来了。

    可是，他还是很想知道。

    倒在雪中的那个女孩的最后结局。

    她有没有被村里人给救了？

    于是，老刘强忍住翻江倒海的晕厥感与恶心感。

    低头朝着地面上的女孩望去。

    雪地里面，一簇红色，就如同一朵花似的盛开。

    咦？

    那好像是？

    一群人围着女人，似乎是一套——

    一套红嫁衣？

    “什么红嫁衣？”

    “哈哈，李队，老刘这小子，怕是又在做梦娶媳妇呢。”

    “是不是？老刘？”

    “这个事，我可得跟嫂子，好好掰吃掰吃呢。”

    “(⊙o⊙)…”

    老刘从副驾上爬起来。

    他原本还有点迷糊的大脑听见跟“嫂子掰吃掰吃”几个字后，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李队，老王，你们回来了？”

    “不小心睡着了，让你们贱笑了！”

    “实在是昨天晚上，你们弟妹她——”

    “算了算了，不提这茬了。哎呦，这一回笼觉，睡得我腰好酸。”

    “哦，对了，李队、老王，你们查清楚没有，李家村这是怎么个情况？”

    “嗨，虚惊一场，全都是误会。”

    “误会？”

    “是啊，全是误会。”

    “什么误会？”

    “今个儿啊，是人家李家村有喜事，所以一大清早的，全村人就都跑到谷场那边杀猪宰羊，坐席去了。”

    “全村？”

    “啊哈哈，可不就是全村嘛，你是不知道，别提当时李队的脸有多黑了。”

    “怎么回事老王？快给我说说。”

    老王手里夹着一根烟，朝李队指了指。

    “哈哈，能不黑吗？”

    “全村啊，全村的男女老少，就连外出打工的都通知到了今天回家，结果就咱李队，给忘了通知啊。”

    老刘爬起来，也跟着老王一起笑。

    “哈哈哈，这不成灯下黑了。”

    “哈哈，那可不咋的。”

    “对了老王，那个报警电话呢那是啥情况？”

    “嗨，我估计啊多半是李队那个侄儿子的熊孩子跟他小伙伴玩手机瞎耍的。”

    “那有什么虐待老人。”

    “你是没看见，李建国那老两儿口，这会笑的多美滋滋的。”

    “啊？怎么回事？”

    “嗨，这不都是，李建国的儿子李大国媳妇儿怀孕了，所以今天他们是回老家，宴请全村老少们吃席呢。”

    老刘，骨碌碌爬起来。

    摇下车窗，擦了擦眼角的眼屎笑道。

    “我说呢，怪不得李队过来的时候，脸跟锅底似的一般黑呢。”

    “搁谁谁能不黑啊？侄儿子请全村吃饭，唯独把亲叔叔给落下了啊哈哈。”

    ······

    李队皱着眉头，瞪了这对老搭档两眼。

    他全程都还在板着一张黑面。

    “行了，行了，哎呀李队，我看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就是给忙乎忘了。”

    “对对，老王你说，咱们要不也去给孩子随个红包？”

    “什么红包啊老刘，我看你就是馋人家那口杀猪菜吧。”

    “嗨，老王你也别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就我馋？你就不馋那口杀猪菜？”

    “李队？”

    “李队？”

    “嗯？怎么了老王、老刘。”

    “李队，你觉得呢？”

    “我？老刘，老王，你们难道，就是，有没有那种感觉啊。”

    “就是，那是你们有没有说不出来哪里，但是就是有那么一种说不出来又可能感觉的到的那种不对劲呢？”

    “啊？”

    “李队，你这是再说什么最新的绕口令吗？”

    “嗨，我说李队啊，咱得大度一点，不就是侄儿子忘了通知你嘛，哪有挑小辈礼的长辈呢？”

    “对啊，对啊。”

    “顶多，咱一会吃饭的时候，罚你侄儿子多喝两杯。”

    “两杯就行了？”

    “啊哈哈，四杯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