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一场询问，不如说是善意的提醒。

    问询室里坐着的正是带马云龙来的老少警察组合。

    在例行的姓名年龄职业后以及重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老警员说：“现在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坏就坏在你打得那一拳。”

    马云龙知道这件事是解释不清楚的，索性也就不解释，苦笑摇了摇头。

    “年轻人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换成我，也想来给他来这么一下。那个张山，对，就是你打的大金链子，就不是个好人。”老警员顿了顿，觉得自己太直接，于是降低了声调，继续说道，“现在网络上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吧？”

    马云龙摇头。

    原来网络上一直声援马云龙的见义勇为，昨晚变了风向，尤其是一段经过剪辑的视频，那两个捂裆倒地痛苦的模样，以及马云龙一拳打在没有还手之力的张山肚子上的片段。

    视频加上一些避重就轻的评论，着重描述了马云下手狠辣，导致整个事情的性质由见义勇为变成了蓄意伤害，是马云龙在夜排档喝酒闹事，并且主动伤人。

    甚至有谣言说，马云龙看见情侣亲密的样子，身为单身狗的马云龙，在酒精的刺激下，调戏不成，出手伤人。大金链子和他的伙伴是来劝架的，反而被马云龙打伤。

    “是他在整你，要将案件的性质定性为打架斗殴。同时两个手下大肆宣扬，说失去了生育能力，要向你索赔。”

    马云龙目瞪口呆。

    “更夸张的是，他们还到处宣扬说孩子就不是自己的，以证明自己确实失去了生育能力。”

    老警官说的自己都笑了出来。这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还有那个律师，是本市最臭名昭著的金牌律师，能力超群。结合他的人脉关系，已经向上头施压，估计你会被转移到拘留所。”

    老警员表示，张山一定会不依不饶，让马云龙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

    “最后你一定要记住，请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最后老警员一身正气地总结，小李望着老警员，满眼全是崇拜。

    有人就是江湖，所以江湖险恶。

    事情正如老警员的分析，马云龙下午就被转移到了拘留所。

    监房的老大，也就是头床，私下问明警员，新来的犯了什么事情，当了解到事情原委，因不齿张山的为人，并没有找马云龙的麻烦。

    头床是个精明人，却没有给监房剩下的人说明。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凭什么免费与他人共享。二，这里本来就是谁都不服谁，他更想有人出来挑头探探马云龙的底。至于谁倒霉，谁吃亏，谁占便宜，如果出了事，自己当和事佬。把两边人都安抚下去，头床的位置就更稳了。

    尤其是下铺的二床，盯自己的位置很久了，让那小子去触触霉头，岂不是一举两得？

    二床何尝不是这种想法。看着头床对新来的马云龙，惯例的手段都没有拿出来招呼，剩下几人看在眼里，心里肯定会嘀咕。此时自己出手，挫挫头床的锐气，维护了规矩，也是一举两得。

    这也是江湖。

    周二上午，有人来探视马云龙了。

    金德旺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

    为一个声名狼藉的雇主擦屁股的律师，声誉不好很正常，换个方式理解，证明他的能力不错。

    金德旺对自己的雇主张山充满了鄙夷，尤其是在看过网上的录像之后。

    他很清楚，视频里连一只手指头都没动，就让雇主三人倒地不起的马云龙，是个高手。

    那又怎样，世间自有规则，不是有点能力就能打破的，让这样的强者屈服，金德旺兴奋起来了。

    他先指点张山，买通网络水军，断章取义，混淆概念，制造舆论压力，再通过其他手段将案件做成铁案。

    今天他来探望马云龙，还带了点其他途径了解的信息，再试探一下马云龙。

    马云龙名面上的那点儿信息，已经让他查得一清二楚。

    如果马云龙是个野生异能者，刚好结交，引为己用。如果不听话，就把他弄到万劫不复。

    金德旺端详对桌而坐的年轻人。突然间心情越来越好。

    “你知道张山的外号为什么叫黑狗三吗？”这是金律师开口的第一句。

    “本市有一句形容人愚蠢的话，叫猪头三。”金德旺自说自话地解释。

    马云龙沉默不语。

    木灵立在桌上，转头探身向金德旺嗅了嗅，很难闻。

    如果一般人的高兴是甜的，这位金律师的高兴就是在糖罐子里撒了孜然粉，充满了不怀好意。

    “我有一个朋友是肉铺老板，他也是个不聪明的人。他最近被人抢了一袋子肉。那是很小的损失，我已经补偿他了——用你的方式。”

    看到马云龙脸色平静。

    金律师继续说道：“愚蠢的人很容易补偿或者满足，而聪明人则需要很多。比方说你。”

    “聪明人之间也需要互相帮助。”金律师慢条斯理地说道，“忘记自我介绍，我叫金德旺，是个律师。现在是张山的律师，先不要拒绝我的帮助。”

    “好好说话，你到底想要什么？”马云龙觉得对方就是个傻子。

    “你的承诺和友谊。”金律师说道。

    “把我坑在这里，然后和我谈友谊？”马云龙觉得对方脑袋有问题。

    “这只是个误会，一旦解除了，大家还可以是朋友。”

    “怎么解除？”马云龙想听听对方的条件。

    “认错道歉。”金律师拿出了很大的诚意。

    “我不认为你的雇主会这么轻易地给我道歉。”马云龙不相信那种人会向自己低头。

    “不，是你道歉。”金律师淡淡地说道。

    “扯淡。我拒绝。”马云龙断然说道。

    金律师并不感到惊讶，对面的人有谈条件的资格。

    “您可以仔细考虑一下。马先生，再见。”

    “神经病。”马云龙和木灵，给了一致的评价，转身回房。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二床外号刀疤，以前不是坏人。

    他脸上这道疤是以前农村干活时摔在锄头上磕的。后来到城里打工，受到很多不公后悟出了，宁叫人怕，莫叫人欺的道理。

    从此这道疤，成了和人打架的勋章。

    说了这样的话，有时候就不得不做对应的事。

    他伤了人，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讲拳头和地位的地方。他不想被人欺负。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他只要让这个叫马云龙的人，服服帖帖叫自己一声老大，那就足够了。

    可当他把马云龙堵在厕所，说服教育的方式失败后，他抡起了拳头，却连对方的一根毛都碰不到。

    最后对方突然消失眼前，一晃神出现在自己身侧，调侃地问自己什么累不累。

    刀疤真的怕了，战战兢兢地等对方怎么处置自己。

    马云龙却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卫生间，顺便得意洋洋的打了个响指，吸收了他的恐惧。

    刀疤认为让自己内心产生害怕心理的，应该是种杀气，于是马云龙便成了传说，一个身负杀气的杀手或者屠夫。

    自此以后整个监房，包括头床在内其他犯人对马云龙毕恭毕敬，甚至集体搬了床铺，将头床让给了马云龙。

    神经病。坐在头床上的马云龙和木灵，再一次按本市语言习惯，给出了一致的结论。

    市第一中心医院豪华病房。

    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捏着雪茄的张山心情有点儿不爽，甚至刚才小护士故意露的那点春光，也没让他兴奋起来。

    除了右手，身体其实已经康复了，张山一直赖在医院里，就是打算把栽赃的罪名给马云龙坐实。

    金律师就是聪明。只要很小的费用，就能让一群网络水军，昧着良心地把自己放到了受害者的一边。

    一想到马云龙，张山下意识的就想捏紧拳头，这小子的底儿他已经查过了。

    不过就是个普通打工人，据说马上就要丢掉工作了。

    三个自己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但是那又怎么样？

    自己有钱有势，哪怕对方是条龙，也得盘着。

    只是突然那几个拿了钱的水军，突然说这活儿他们不做了。

    爱做不做，不做就把钱吐出来。

    张山连接三个这样的电话后，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他拨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他要马云龙死在看守所里。

    看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正在播报本市新闻。

    “为了清理本市施工现场安全隐患，提高本市施工质量和保障人员安全，即日起将开展安全生产大检查。”

    “为了进一步规范渣土运输市场，本市将针对群众反映乱收费现象进行调查。”

    张山有种被猎物盯上的感觉。

    老丈人打来电话：“黑狗，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什么被辞退的小员工……货车侠，我要是出事了，你就穿着丁字裤去工地搬砖吧……”

    话没说完，手机就在墙上解体了。

    伴随着破碎声，病房门打开开启，是“比尼”和“死水”，二人小心地说道：“老板，我们都被家里老人骂不孝了。我们的儿子，可以是自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