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少年的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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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汉末北行记(1)

    辽东地-山麓-五月上旬日。

    【月明星稀,山谷之中,林风呼啸着……在黑暗的森林之中,有着此起彼伏的野狼嚎叫声,以及似乎又有虎啸山林的怒吼声,林鸦在不知名的树上嘎嘎地叫着,灌木之下有一具被啃噬殆尽的野鹿骸骨,几只饥肠辘辘的小鼠游走着,在骨缝之间挑剔着些许肉丝】。

    某处,少年刘子瑜和老乞丐蜷缩石缝间熟睡着。

    “啊!!”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划破了夜空。

    近乎是瞬间,老乞丐翻身将刘子瑜压在身下,伏着身子从石缝里露头,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布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地紧握住身旁的手杖。

    一双眼睛,似乎格外的明亮。

    “哎呀呀呀……爷,你踩着我了!”,刘子瑜哭着惊醒,自己的手正好被老乞丐踩在脚下。

    刚说完,老乞丐陡然便捂住少年的嘴,并动作缓慢地移开自己的脚。

    “嘘……”

    老乞丐食指立在唇边,警示着少年刘子瑜噤声。

    尽管手疼难耐,可刘子瑜也感受到老乞丐的不同寻常,便压下痛处的手,用力地对老乞丐点点头。

    寂静的夜里。

    很快有一阵慌乱地脚步声从远而至,来者慌不择路还没走到老乞丐和刘子瑜的近处,便被丛生的树藤给直接绊倒了。

    “啊!”

    那人惨叫着倒地。

    刘子瑜刚想露头出去,却被老乞丐直接按下身体。

    “咕咕~”

    有鸟落在那人的近处,咕咕地叫着。

    那人望见了鸟,像是望见最为恐惧的东西,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

    “啊!!!啊!!!别来找我……”

    那人恐惧地尖叫着翻身,想要挣扎着逃离此地,可咻地一声尖啸声后,拿人像是脚下滑倒般,扑地趴在了地上。

    竟是没有了生息。

    刘子瑜缓缓地冒头出来,刚好瞅见了有一道人影从草丛间跳出,正好落在鸟儿的下方。

    “咕咕咕……”

    鸟儿叫了两声,从树梢飞落到后来者的肩膀上。

    后来者摸了摸鸟儿的脑袋,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枚肉干,放在鸟儿的面前……鸟儿飞快地叼住肉块,吞咽下肚。

    那人似乎笑了笑,用辽北的方言说道:“好宝儿,若是没有你……还真让这老小子跑了”。

    “咕咕咕~”,鸟儿用叫声回应着对方。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那人似乎像是从昏迷中醒来,虚弱地呻吟道:“吾……乃新任襄平县令孟煜……若你杀我,汉家天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呵”,携鸟者笑了笑,毫不畏惧地抓起这位襄平县令的脑袋,低头凑到其耳边笑言道:“你说巧不巧,老子也是汉家天子的人,而我是被人派来专门杀你的……”

    孟煜面露惊恐,刚有求饶之意……可对方丝毫不肯留情,一抹利刃切开了这位信任襄平县令的脖子。

    赤血涂地……还来不及就任的新襄平县令孟煜,就此一命呜呼了。

    那人搜刮走孟煜的携带物,离开了林间。

    ……

    石缝处,刘子瑜脸色惨白地缩在其内。

    一旁,老乞丐摸了摸刘子瑜的脸蛋,递过来一条田鸡肉干……示意刘子瑜吃点东西压压惊。

    可刘子瑜却摇摇头,拒绝了老乞丐的好意。

    他脑袋探出石缝,望着不远处那具仍在咕噜噜地冒血的尸体,才正儿八经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时代。

    黎明时分-山麓。

    一条黄土石子铺就的【官道】。

    尸横遍野,被砍杀的尸体到处都有,大部分尸体都已经被洗劫一空,很多连衣服都没有留下。

    有那带不走的马车,被行凶者点了一把火烧掉,黑色的焦烟歪歪扭扭地飘着。

    少年刘子瑜与老乞丐行走在尸林之间。

    像个拾荒者在拾掇着亡者的遗物,他们的一无所有正好从这些尸体身上补足……这些人的死亡,让走投无路的他们找寻到了些许希望。

    “这是什么?”

    少年刘子瑜发现倒下的马车下,有个红木锦盒被土掩埋了一半,露出半个尖角出来。

    他似乎想到,在昨夜的厮杀时刻,一个慌乱的人从马车上跌落,怀里抱着沉重的锦盒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便把锦盒埋在马车下,希望能够将这个锦盒藏起来不至于被毁掉。

    杀手临近,他亡命地逃往夜色更深的林间……

    而他并没有再回来过。

    老乞丐也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刘子瑜怀里的锦盒,并看着他将锦盒缓缓地打开。锦盒之内,静静地躺着一封黄纸书信,除此外再无他物。

    “只有一封信吗?我还以为会有金子什么的……”

    刘子瑜难掩失望。

    那是一封被黄油纸包裹的书信,透过黄油纸可以依稀看到,信封上写着【致襄平-书店-屈老板】。

    “屈老板?”,刘子瑜眉头微皱。

    这时候,老乞丐接过刘子瑜手里的锦盒,略微掂量一下后眼睛一亮。

    在刘子瑜诧异的目光下,老乞丐从旁找到一根断裂的木头,用力地撬开锦盒的衬里……一抹金色陡然呈现出来。

    两条金片从锦盒上掉了下来。

    “我去!还得是您经验多啊!”,刘子瑜下意识地把信封塞到怀里,迫不及待地将地上的金条给捡了起来。

    老乞丐笑了笑,并不担心刘子瑜会把金条据为己有。

    刘子瑜高举着金条,在太阳光下这金条有些闪闪发亮着……确实很好看,这还是刘子瑜第一次摸到这么重的金子。

    “这要是搁我们那……是不是能换京城一个厕所了?”,刘子瑜苦笑着摇摇头,转手把两条金子又递给老乞丐了。

    老乞丐摆摆手,示意让刘子瑜自己收起来。

    这让刘子瑜相当的惊奇,老乞丐颇有些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质……换做了旁人,估计恨不得把这两个金条直接据为己有,哪会让刘子瑜还能有上手的机会呢?

    “行吧,这钱我攥起来给您养老”,刘子瑜到也不客气,直接把金条揣在裤裆的内兜里面了。

    老乞丐笑了笑,拍了拍刘子瑜的后背。

    刘子瑜晓得老乞丐的意思,他们逗留在这种地方太久了,是时候该早点离开了……上午的太阳还不算热,趁着凉快的时间,他们最好能多走一些路程。

    ……

    建宁元年,六月上旬日。

    辽东郡-襄平县城-三老会

    襄平县大族们聚集一处,依往日的惯例召【三老会】。

    许氏族长言道:“死了一个姓孟子的县令,这件事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病死、累死、落水死、摔死都可以,唯独就是不能是被山贼杀死的……”

    闻言,庄氏族长言道:“这件事没有走漏任何的风声,姓孟的被杀当日,我等已经得到消息提早赶往那里……方圆数十里内,没有什么的村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山贼劫道的事情”。

    “谁给你的消息?”,许氏族长冷眼望着庄氏族长。

    庄氏族长摇摇头,说道:“不清楚,是个瞎子给我们送信的……对方要么是见证人,要么就是对孟县令下死手的谋划者。”

    “敢杀朝廷的县令?当真是好大的狗胆”,许氏族长摇摇头,叹道:“刘虞新任幽州刺史,特地派这个不知死活的姓孟的家伙来襄平,便是想用这个货色试一试辽东郡的水深不深……若是他死了,怕是我等日后就没有如此安生的日子了”。

    “怕什么!”,李氏族长言道:“他刘虞刚到涿郡,那边还有一大堆破事在等着他处理呢!咱们这辽东郡天高皇帝远,他未必能把手伸这么长……怕卵子!若是他真敢派人来兴师问罪,大不了咱们越境跟那些乌桓蛮子,同流合污算了!”

    “住嘴!”,许氏族长斥道。

    场面陡然冷下来,毕竟串通外敌这种言论,当真不是随便说说就没事的事情。

    片刻后,刘氏族长言道:“这个姓孟的死就死了,关键是他是刘虞曾经的主簿……若是不给那刘伯安一个交代,咱家郡守的面子也过不去……要不,派人送点钱去涿郡上下打点一番?那边有我们刘氏的本家,正好方便行事”。

    “可。有你该打点一番,就打点一番吧……”,许氏老者言道:“关键是这刘虞为什么要把手伸这么远?这点是我没有想明白的……那姓孟的,死得也有些问题。让我总之觉得有些说不明白的东西在里面。”

    “老族长,想那么多作甚?”,李氏族长言道:“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守好祖宗给咱留下来的基业!那些从朝廷跑来的一个个家伙,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到了咱们襄平后,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来让我们收拾!要我说,这姓孟的就该死!死不足惜!”

    许氏族长皱眉,刚想再斥责一下李氏。

    可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三老会上的其他人,似乎对李氏的言语颇有些认同之意。于是,他想了想,话锋一转说道:“话糙理不糙……与其让外来人把我们辽东搅乱,倒不如我们自己推一个县令和郡守出来……这倒也是个机会”。

    “机会?”

    众人有些不解。

    许氏言道:“这姓孟的不再,老县令也正好举家回乡了……这段时间,咱们襄平可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咱们借机推人主事,让其戴领县令职务……过些日子,再聚集乡里给他搞几把万民伞,再加上往朝廷打点一番后,推其做个襄平县令应该不算是难事。”

    “原来如此!”

    众人明悟。

    这时候,刘氏族长言道:“我正好有一人选!襄平县主簿【刘伯真】,是个性格稳妥的性子……由他做襄平县令的话,必能被我等驱使!”

    “刘伯真?”,许氏老族长微眯着眼,缓缓地思索着。

    ……

    秦汉时期,曾以【三老】为乡、县、州等地的地方民众管理制度,挑选具有德高望重的老者,负责教化民众的事务。

    沿袭到东汉,大部分地区的三老制度已名存实亡,转由地方的官员负责教化黎民。

    三老的退出,实质是朝廷获取掌控地方权利的一种改革。

    而襄平县的【三老会】则是地方大族们,为巩固宗族势力和削弱地方官员的影响,故而长久保持下来的,且故步自封的封建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