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空一阵干咳。对方的表情弄得他有些吃不消。

    柳怀歌也不在意，而是缓缓收起面上笑意。语气幽幽道：“我从小就在刹罗洛国长大，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是我的养父母陪伴了我数万个日夜，在那里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不知礼教为何物，不知诗书为何物，不知，忧愁为何物。”

    对方一连用了三个不知。随着对方话语的响起，殷空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名少女天真烂漫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的亲生母亲找到了我。我曾经幻想过当自己找到亲生父母时的感受。也许会相拥而泣？也许会很恨他们，恨他们抛弃了我？但我知道，这都是假的，我看着自己的母亲，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

    一丝的情绪波动。”

    柳怀歌站起身来，走到一株茶树前，轻轻拨弄了下开得正盛的山茶花，似是陷入回忆。“她没有怪我，只是告诉我说，如果我能就此平静的生活下去，她愿意就此离开，从此不再介入我的人生。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像是甩掉了一个包袱，又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柳怀歌不自觉地笑了笑。

    提到柳怀歌的身份，估计有人下意识会认为她是一个很英气的女子。

    事实上恰好相反。对方一点也不英气，而是给人一种少女独有的柔弱感。

    五官秀气，双眸灵动。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马尾侧放于胸前。面颊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这不但不损她的美感，反而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憨之意，

    殷空静静望着对方背影。

    她的话音还在继续。

    “我和她都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但我们都想错了，自她找到我开始，我们便有了再也脱不开的结。

    夏帝让覆地卫找到了我们，我的养父母为了掩护我逃走全都死了。

    我曾经想过要一死了之，去陪伴我的养父母。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因为那些害死我亲人的人会躲在暗处偷偷嗤笑，为他们的所作所会而得意。我要报仇。为此我决定去找我的亲生母亲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等我千里迢迢来到夏国却发现她已经死去多时。

    我很迷茫，也很沮丧，我曾经以为自己真的不曾在意过她，但当我得知她死迅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就在那时卓师兄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是夏帝害死了我的养父母，为的就是我父母手中的长鸣刀谱。我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五元斗雷宗的人，后来嫁给了驭气门的门主，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作为门主夫人，我的母亲也有幸习得长鸣刀法，驭气门被巡天司覆灭，所有习得长鸣刀的人尽皆身亡。我的母亲成了唯一一个会长鸣刀法的人，于是她将这门刀法藏了起来，只身到刹洛国来见我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对方似有讥嘲之色。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道自己的行踪一直掌握在夏国监天司的人手中。为我的养父母带来了杀身之祸，而且她也在半路回程中遭到覆地卫的截杀。据我探听到的消息对方以为我的母亲将长鸣刀谱给了我，所以才会对我动手。

    我初时也以为这只是个误会。后来我才明白，我的母亲确实将刀谱给了我，就藏在她最后给我的临别礼物当中。”

    静静听对方讲述完，殷空有些奇怪道。“那你的父母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你？”

    柳怀歌回过身来，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而且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殷空沉吟稍微，才开口道：

    “咱们穿过落霞关的时候，那些人截住你就是想要你手中的长鸣刀吧？可是据我所知，夏国皇室如今搜罗了天下大半的功法，虽然《长鸣刀》或许很强，但容我说句不敬的话，以夏国的底蕴，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门功法就大动干戈。”

    柳怀歌也不恼，而是坐到殷空对面，若有深意道：“你可知《长鸣刀》中的长鸣二字是何意？”

    “这我哪知道？”

    柳怀歌也不卖关子。

    “长鸣长鸣，便是永不停歇的意思。若是换到人身上呢？”

    殷空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练了这功法的人会累死？”

    柳怀歌愣了下，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殷空一脸讪讪之色。又试探着道：“这功法能够让人长生？”

    柳怀歌点了点头，复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怎么说？”

    “这门刀法的拳脚招式确实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它的元法却是重中之重，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夏国就是看中了它这点才一直锲而不舍。”

    “起死回生！”殷空有些震惊。

    这不就是多了条命么？

    “这明明是一门刀法，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元法？”

    柳怀歌摇了摇头。

    “这门元法并非与刀法一同创出，而是剥离自另外一部功法，又经过多番改良才得以问世。”

    殷空听得颇为惊奇。

    创出这门刀法的人也是个人才，战法和元法竟然不配套，而是取别人的，这不由让他想到了那些蓝星的盗版歌曲。同样的曲，却是不同的词。

    “那你母亲为什么没有复活？”

    柳怀歌轻叹一声。

    “哪有这么简单，这门功法想要起死回生，首先要将元法练到一定境界，人死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最后还要与一种配套丹药使用，才能真正做到起死回生。”

    “那能做到起死回生的丹药，应该很珍贵吧？”

    “珍贵不珍贵我不知道，但当初巡天司覆灭驭气门之时，已经将丹药的配方收缴了去，想要从夏国手中将配方拿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对方情绪似是有些低落。

    正在殷空暗自思索时，又见柳怀歌笑着道：“怎么样，听完我的经历是不是怕了？”

    “怕什么？”殷空奇怪道。

    柳怀歌有些不解。

    “当然是怕我啊。我现今可是夏国的死敌，与我搅合在一起，整个夏国都会是你的敌人，你就不怕么？”

    殷空喝了口酒，并未放在心上。“说得好像现在夏国就是我的朋友一样。”

    “这不一样，你如今虽然身在黑炎军，但打心底里可没将夏国当作敌人，可与我有了交集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夏国的头号重犯，到时候无论巡天司还是覆地卫都会盯上你，你真的不怕？”

    殷空有些心惊，没想到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都被她发现了。不过他亦被对方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怵。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现如今我身边危险重重，你跟我走得太近，这对你并不是好事。”

    “也许吧，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若是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那未免活得太过窝囊。”一口将杯中酒干完，殷空昂首挺胸道：“放心，我以后跟你就是一个阵线的人了！”话刚出口，不禁在心中有些奇怪。

    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柳怀歌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勇气可嘉，不过以你的修为而言嘛，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殷空瞬间焉了下去。他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还未办。便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柳怀歌却略显无奈道：“这个我恐怕帮不了你，历代先贤都解决不了的事，要是到了我手中就能解决，那我不是比他们都还厉害？而且不光是我无法解决，你就算去找修为比我强大十倍百倍的存在，他们也不可能解决。”

    殷空不自禁地的有些失望，虽然他来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完对方解释，仍旧止不住的一阵心凉，特别是对方的后半段话，简直是绝了他的所有希望。但他依旧忍不住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对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之后若有所思。“你可知道灵海这个境界名字的由来？”

    这个问题殷空知道吗？他当然知道。见他点头，对方又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我们修行的目的，便是将天地元气纳入已身，化为己用，内可蕴养自身，增长寿命，外可凝气成罡，克敌制胜。元气，便是我们的一切。既然元气无法在你体内停留，就注定了你的修行已经无路可走。”

    殷空脸色纠结无比，最后开始变得阴晴不定，似乎在想着事情，过了片刻，却是轻轻摇着头，最后越摇越疾，似是肯定。“不，我觉得一定有办法！万事万物都是相互并存，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眼瞎的人，他的听力肯定会很强，腿瘸的人，他的手臂肯定会很有力，至毒之物，一定能在它的不远处找到解药！我既然无法开辟灵海，那我身上一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相比起正常人，我这方面的能力一定会非常强大，只是我没有发现。当我找到它，也许，可以从中找到新的突破点。”想到最后，他一脸肯定之色。“对，就是这样！当对的人，遇到对的事，也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柳怀歌有些哑然，又带着几分不解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