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灯在浑浊的水底中也只是如同萤火般的微光，堪堪能照亮两张苍白的脸，叶胜能做到的只是紧紧地抱住亚纪，他们正在飞快的下坠。

    就在刚才，一条明显的裂痕从远处迅速逼近，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切开了厚达数米的岩石层。地震撕裂了水底，他们所站的土地开裂下陷，叶胜和亚纪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感觉到巨大的水压从上而下，像是一个抽水马桶一样把他们吸到了下面。

    脚底下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空腔，数以百万吨计的水正在灌入那个空腔，把他们和岩块一起卷入进到内部，即便是纳米材料的救生索也无法抵抗这种自然的伟力。

    水底深处，叶胜和亚纪拉住彼此的手悬浮在幽绿色的水中，抬头看去，上方射灯的光迷失在幽绿色里，往四面八方看去都是一样的，看不到头，除了正前方那里树立着一面青铜巨墙向着上下左右延伸，看起来没有边界一样。

    当水完全填满了这处突然露出的空间后，地震也暂时停止，水中的尘埃渐渐落下，视野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叶胜从青铜壁的铜锈中辨认出了一个斑驳的印记，和刚才发现的陶片上的印记完全一样，是一张在火焰中灼烧的脸，只是大了很多。

    在救生索断裂的一瞬间，叶胜和亚纪就失去了和摩尼亚赫号的联系，等他们发现自己的处境稍微好了一点之后，叶胜立刻准备展开言灵，利用“蛇”来代替电线和摩尼亚赫号联系。

    这个技巧非常困难，但是经过卡塞尔学院的专业训练后，在水下叶胜可以轻松的利用言灵来构建出数公里的联络线。

    不过他在感知自己脑海里的蛇群时，叶胜却愕然地发现蛇群正在“恐惧”。由生物电所构成的蛇群在他的脑海中不安的游动，哪怕没有具体的形象，叶胜也能感受到它们想要逃离这里的倾向。

    这时，墙壁上的图案突然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一张凸起的人脸，嘴里含着一根燃烧的木柴，这是幅怪异的画面，脸被火烧的痛苦所扭曲，却不肯松开紧咬着木材的牙齿。

    青铜人面在显现出来后，缓缓的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青铜壁深处传来了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怕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黑漆黑洞口出现在青头壁上，上下都是那张青铜人脸的牙齿，却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锐利的像是匕首。

    叶胜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曼斯教授曾经跟他说过，那是炼金术的伟大成就，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某个地方的守卫。

    这是一个活灵。

    叶胜的心里一震，感觉到自己刚才召唤出来的留在周围警戒的蛇正在逃离，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蛇”是他忠实的奴仆，始终栖息在他的意识深处。而此刻，巨大的恐惧逼迫着这条蛇逃离主人，叶胜头痛欲裂，在意识深处，其他的“蛇”也受到了影响，它们更加惊恐地游动，想要挤爆他的脑袋逃离这里。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放弃了使用言灵来联络摩尼亚赫号，把这最后的机会用于通知自己的搭档。

    “快跑！”

    叶胜的声音在亚纪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刚准备上前仔细观察青铜人面的亚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朝着他们掉进来的洞口游去。

    活灵口中的黑色洞口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甚至引得水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快速变大变强，像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把洞穴里的东西都吸了进去。

    叶胜和亚纪奋力地游动，但在吸力的牵引下只能离他们进来的洞口越来越远。

    亚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像是有无数双手臂拉住她的身体向后拖引，明明离洞口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但却无法继续接近反而逐渐远离。就在她感觉体力不支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传来了一股向前推动的力量。

    就是这一点力量打破了亚纪和水流的力量平衡，让她前进了一小段距离能够用双手抓住洞口边缘的石块。

    亚纪顾不得稳定自己的身体，快速的回头看去，刚好看到叶胜被黑色洞口吸进去的样子，搭配上外面的青铜人面，看起来像是他被一张巨大的人脸所吞噬。

    执行部的纪律禁止水下配合的人之间有男女感情，并称违反这条纪律，导致了10年前在格陵兰冰海行动的惨重损失。没人知道10年前的行动是什么，不过从今天的执行部里没人参加过那次行动可以大致得出结论，10年前的那队人都死了。

    因此叶胜和亚纪对外一直宣称他们两个人并不是情侣，并且非常赞同，如果在危险的时刻同伴之间还有感情因素，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

    不过在看到叶胜被青铜人脸吞噬后，亚纪毫不犹豫的也松开了自己的手，顺着水流朝着叶胜游了过去。

    ……

    ……

    等两人完全从眩晕中恢复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大量的青铜雕像。

    叶胜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亚纪，封闭式的潜水面具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亚纪看着周围完全陷入一片黑暗的环境，唯一的亮光只有叶胜头盔上的射灯，她突然感觉到了寒冷，是足以摧毁人的，来着世界边缘的寒冷。

    “叶胜！”她回头喊了一下，却突然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通讯线已经在刚才的剧烈变故中断掉。

    “我在这里。”明明两人之间的通讯已经断开，但叶胜像是听到了她说的话，游到了亚纪身边伸出手隔着厚厚的手套和她交握，两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将断掉的通讯线紧急处理重新相连，叶胜召唤出一条蛇作为沟通的媒介，和亚纪重新恢复了通讯。

    借助着射灯的微弱灯光，两个人这才有时间仔细的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青铜之城？”亚纪轻声说，再度恢复的通讯让她的精神迅速稳定了下来。

    “和传说中诺顿在北欧冰原上建造的青铜之城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走运了，如果不是地震打开了裂缝，我们是没办法在水底钻洞到达这里的。”叶胜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激动。

    两人找准了方向开始上浮，没过多久便升到了水面上方。

    “看起来这里面残留了大量的空气，说不定可以为我们争取不短的时间。”叶胜看着这里的环境松了口气。

    亚纪抬起头，终于出现的空旷环境让她能够使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型手电筒。借助手电的亮光，她仰望着这个空学空间巨大的，仿佛一个巨人的宫殿穹顶，上刻满了古老的花纹，那是一株巨树四散的枝叶，叶片和枝条弯曲成无法解读的字符。

    “可能不太行，这里全部都是金属，过久的封闭让氧气都被金属氧化耗尽了，空气成分中的氧气含量会很低。”亚纪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所以我们还是只能依靠自己身上的氧气瓶，按照现在的存量来看，大概只能够支撑不到两个小时。”

    这样说着，亚纪调低了氧气瓶的输出气压，这样一来可以延长点时间，等待可能的救援到来。

    叶胜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他让亚纪待在这里，自己一个翻身又潜入水下。

    青铜古城中是一个又一个的空穴，每个空穴以青铜甬道相连，被水淹没之后，大部分的甬道都位于水面以下的位置，像是一个半浸在水中的蚁穴。

    没过一会儿，亚纪突然感觉周围的水温似乎在上升，而叶胜也快速的从底下浮了上来。

    “小心，这座青城城活过来了！”这是重新连上通讯线后叶胜说的第一句话。

    紧接着四周传来令人模糊悚然的声音，如同有人拿着两块锈蚀的铁片贴着耳朵狠狠的摩擦，此刻，此类的声音被成百上千倍的放大。

    叶胜和亚纪看向四周的青铜壁，数以万计的青铜齿轮缓慢的开始转动，巨大的钟声回荡在洞穴的内部，齿轮上的锈迹开始剥落，齿轮咬在一起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叶胜猛的仰头，看不清的黑暗里，一座造型前所未有的巨声敲响了，青铜摆围绕着轴承往复震荡，青铜壁上的蛇脸人同时动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牙笏，细长的蛇颈弯曲仰头看着穹顶，像是一场古老的朝圣仪式。

    “这座城的‘系统’被启动了，小心一点，虽然不知道启动的原因，但我们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

    ……

    ……

    “都打到这个地步了，他们两个短时间内应该安全了。”

    郑曙看着前面已经白热化的战场，退出了对尼伯龙根的操控。经过他的努力，消除了中间的空间扭曲，将两个尼伯龙根的空间紧紧的靠在了一起，依托于尼伯龙根的强化，死侍大军也终于突破了青铜城的火力线，在一群5米高的超巨型异化体的带领下疯狂的冲击着青铜城的城墙。

    也不是郑曙不想再继续将尼伯龙根往前延伸，主要是青铜城的炼金法阵时刻在拒绝着他的入侵。

    理论上来说，他只要继续等下去就像，这样的战争本质上拼的是两座尼伯龙根之间的能量储备，面对和郑曙这边尼伯龙根的压倒性的体量差距，青铜城的防御最后一定会被无穷无尽的死侍大军所打破。

    但问题在于，时间不足了，叶胜他们的氧气最多只能坚持两个小时，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慢慢耗下去的话，之后就算攻下了青铜城也只能给那两个小情侣收尸了。

    所以从一开始，郑曙派遣死侍大军的目的就不是直接攻破青铜城，而是逼迫青铜城自己打开新的通道。

    随着战争烈度的不断上升，青铜城的大门和墙壁上的炼金法阵开始逐渐过载，大量的热量无法快速散发导致整个城墙的温度在急剧飙升，过高的热量甚至让整片城墙的颜色发生了改变。

    如果是面对普通的敌人，这样的高温墙壁会是一道绝对无法跨越的叹息之墙，但是对于在尼伯龙根的加持下不会死去的死侍军团来说，这种高温墙壁也只是让他们消耗的能量有所提升罢了。

    反而是剧烈上升的温度影响了炼金法阵的稳定性，已经开始有数个大型法阵的攻击熄火，剩余炼金法阵的攻击频率也在不断的下降。

    面对敌人的火力减弱，死侍大军们抓住这个机会甚至攀爬到了青铜城墙上。

    对这样的困局，里面的操控者唯一的选择，便是用其他的方法从外部将城墙降温。

    正巧，因为三峡大坝的修建，现在整座青铜城都被淹没在了水面之下，大量的水分便是最好的降温材料。

    随着操控者的控制，青铜城打开了数个隐藏的开口，通过对各个开口之间的控制，让成千上万吨的河水在青铜城的内部循环起来。

    原本几度的河水在流经青铜城以后会被迅速加热到四五十度，这些已经被加热过的河水会借着长江的流动离开，顺便牵引着源源不断的冰冷河水涌入到青铜城内部继续降温。

    尼伯龙根中的那截城墙的温度迅速下降，不但颜色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那些因过热而无法发动的炼金法阵也再次开启，将死侍大军再度推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郑曙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就是他想要的新的通道。

    只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留在这里继续指挥战斗，郑曙眼睛一睁，意识再次回到了身体里。

    随着他的意识离去，尼伯龙根中那具临时制作的身体也坍塌成土堆。

    郑曙稍微观察了一下，就找到了正在疯狂吸取河水的几个隐藏通道。说是隐藏通道，每一个开口直径都在两米以上，而且都由一只活灵所控制。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青铜城还在地面上时用来日常通行的道路。

    估计青铜城内部的控制者也没有想到，一名龙王居然会放下自身的骄傲，用这样不讲武德的方法潜入进去。

    明天应该可以加更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