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之后，苏琪将弹簧刀包到了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面，想着明天交给张晟，看能不能帮忙查一查上面的指纹。

    转过头看着静静放在床头柜上的陶罐，苏琪自言自语的说

    “秀秀姐，你还要多久才能醒来啊，这没你在身边都没安全感了。”

    看着依旧安静的陶罐，苏琪结束了幼稚的呢喃。秀秀姐的沉睡他没有任何办法去唤醒，只能等待。

    昨天一天都没有休息，尤其晚上还跟黑衣人斗智斗勇了半天的苏琪睡的很沉，他是被父亲的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苏父告诉苏琪，秦老头前两天去世了，明天葬礼，让他回去参加一下。

    苏琪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呆住了，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半生命运多舛的老头，不久前还给他讲故事，那天晚上两人还在一起见了素素姐。那个善良，坚强的老头竟然去世了，竟然在无声无息间走完了他的一生。

    顾不得洗漱，苏琪赶忙拿上陶罐下了楼，随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村里赶去。

    到了村口，苏琪下车直奔秦老头家。门前已经摆满了花圈，纸火，走进院里一口原木色的棺材摆在院里，让苏琪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直到看见这口棺材，苏琪才彻底接受这个噩耗。说起来，两人也没有多少交集，只不过是苏琪小时候拿烟骗过几个故事罢了。也许是秦老头最后那个亲身经历的故事讲的太好，也许是那晚“并肩作战”的情谊太深，苏琪此刻的心情不由得开始悲痛起来。

    秦老头的儿子跪在灵堂后面，脸上瞧不出来太深的悲伤，倒是从小被秦老头惯大的孙子正在那里哭的伤心。只有小孩子遇上伤心难过的事才有哭的权利，成年人没有，他们只能把悲伤压在心里，还要带着虚假的笑容迎来送往。

    再说了，秦老头也算是喜丧了，八十多岁的人说走就走都是常事，如果走之前有没有受什么疼痛的折磨，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苏琪在灵堂前烧了香磕了头之后就去找了总管，所谓总管就是负责接待宾客的人，是村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葬礼上的规矩多，只有这种经历多的老人才能记住那些琐碎的东西。他安排苏琪去给来的亲戚们端饭，苏琪也就去了，忙碌了一下午待宾客们走完之后，他才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

    村里人和本家的亲戚都要留下来几个守夜的，苏琪自告奋勇的留了下来，他想等等看今晚秀秀姐会不会醒来，秦老头应该是相见最疼他的嫂嫂一面的。如果不醒，苏琪也算代替秀秀姐送他一程了。毕竟，整个村子只有他们一老一小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

    看这村里几个人打着牌，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十一点，这时候要开始下一个流程“暖棺”了。

    暖棺，大概过程村里人也就是所谓的劳客将棺材抬进屋里。然后会有几位年纪比较大的人将尸体放进棺材，拿成卷的卫生纸固定好。然后找一位年长的本家人观察，如果尸体摆放合适就没有问题，如果哪里不合适就要指出来，调整一下。期间，最需要注意的是每个人都不能说话，屋里的每个人嘴里都含着一口水，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说话。

    苏琪还年轻，自然是没有暖棺的资格的，他只能到偏房里等着，等着暖棺结束后才能上去。苏琪坐在窗子旁，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透过玻璃看向上房，房门紧闭。整个院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来了两只猫，一橘一白，徘徊在院子里，一会又走向厨房门口。

    等到上房门咯吱一声推开之后，苏琪出来却再也找不到那两只猫了。

    苏琪问了一下村里人，他们也只是说猫闻见了厨房里的荤味才来的，可苏琪觉得没那么简单，却也没深究，转身走向上房，他今晚的任务是守夜。

    死去的人已经安详的躺在了棺材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房间里留下的四位村里人在打麻将，苏琪凑在旁边看。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随着一声声炮响，人们慢慢来到秦老头家里。开始抬棺出殡，苏琪执拗的要了一个抬棺的名额，本来一般不会选这个年纪的人来抬棺的，可苏琪执意要来，总管也就把他给安排上了。

    抬棺出门，孝子贤孙在门上跪倒一片，哭声四起。人们总是在自己的哭声中来到这个精彩的世界，却又在别人的哭声中悄然离去，土地供养人们长大，最终人埋在土里，又将自己的一切还给这片土地。

    路上人们点起火堆，烟雾缭绕，村里人用这个方式来送去世的老人最后一程，今天这个小村庄的清晨是在烟雾与哭声中度过的。

    路不远，十分钟差不多就到了，将棺木用绳放下去之后，就开始铲土埋棺。每人铲一会，累了扔下铁锹走就行，会有人上去拿的。切记不能给别人递铁锹，没人会接的，因为那样，不吉利！

    期间，主家的女婿会拿来烟酒给埋土的人，就这样有人坐着喝酒抽烟，有人卖力埋土，然后两拨人交换，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个坟墓的样子。

    清晨的苏琪穿了一件薄外套，正在填土的他感觉兜里的陶罐诡异的抖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素素姐在送她的小叔子离开。

    “秦老头，你应该没有遗憾了吧。”苏琪心里默默的说。

    埋完之后回到本家，门前有一个火堆，里面烧着的是秦老头留下的东西，每个人都会跨火堆，然后等劳客全部进去之后，孝子会在院里跪下磕头，感谢村里人的帮忙。

    葬礼来到最后一步“抢饭”，今天早晨的饭是抢着吃的，每个人都在抢，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是一种习俗。吃完的人就会自己离开，渐渐的院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随着苏琪最后一个放下碗筷走出大门，一个完整的葬礼在这一刻结束，一个人却已经在三天前就走完了他的一生。

    所以啊，葬礼，永远都是办给活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