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眼睛？！

    几天前，应该是我第一次到银崖的那天。

    是那个叫喜鸽的在冒充我？

    纳迷次表面冷静，状似随口说：

    “看来确实是太忙了，我都快忘了这事了，那家伙也因为工作好久没出办公室了。”

    “是啊，这几天都见不到那位先生了，明明你们一起来的时候，他很活跃地到处乱逛呢。”

    很活跃…到处乱逛…在搜集情报。

    又简单聊了几句，纳迷次在路口与罗茜告别。

    这两个人的行动没有被黑雾合理化，而是被罗茜记住，应该不是巧合，因为玛丽安的失踪也没有被合理化。

    可能与金丝鸟笼背后的势力有关，也可能是黑雾想要适当地保留一些不安逸的要素，让祂“打造”的银崖更加真实。

    思索一番，他决定报告官方。

    “今天我不是请假吗，怎么比平常事还多啊…”

    纳迷次一路回到东南分队的基地，推门进入，看到布雷特坐在办公桌后面。

    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帮伯格试验能力时。

    见到纳迷次进来，他的动作规矩了些。

    纳迷次这才真的觉得和最开始不一样了。

    他本来没有重复上次行动的想法，但现在他想重复一下。

    他脱掉右手的半指手套，主动伸出手去：

    “纳迷次，以后多关照。”

    他故意没有说全名。

    …

    地面的某处。

    “哈哈，哈哈哈哈！”

    “被搞成那样了哈哈哈哈！”

    “被摆了一道吧，真惨啊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音色不同，有男有女，但语气像是一个人。

    “请别再嘲笑我了，喜鸽大人。”

    一具机械躯体坐在靠背椅上，后背的接口插着数据线，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无奈。

    “这不能怪我啊，真的太搞笑了哈哈哈…”

    这一次，说话的声音只剩一个，粉白色头发的女孩穿着白大褂从电脑后探出头来，一边敲打键盘一边说：

    “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结果还是被反杀了…啧啧啧，雷克斯啊雷克斯，你的中央处理器坏掉了吗？居然敢和那家伙玩正面对抗。”

    “您是在说自己吗？”

    “啧，雷克斯·阿里尔多，注意你对领导说话的态度！小心我在你胆囊上装上炸弹！”

    “是，我错了，对不起，但炸弹还是少用，最近库存不够了。”

    雷克斯诚恳道歉，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副身体里有没有胆囊。

    其实喜鸽没说错，上次在林顿小学，他的脑子确实因为喜鸽临时决定的乱来实验处于混乱的状态，导致思维都怪怪的。

    “我就说吧，肉体什么的就是个累赘，不如整个都换成机械，你现在决策永远都不会失误了。”

    喜鸽调整好数据，从电脑桌后绕过来拍拍雷克斯的肩膀让他站起来走两步，试试适应程度。

    “您不是也喜欢年轻女孩的身体。”

    “这是衣服，衣服懂吗？”

    喜鸽发出一声不爽的鼻音，说：

    “而且那是在用来备份外貌，那都是消耗品，一次性皮套。”

    雷克斯蓝色的眼睛扫过不远处一大堆同样的粉白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空壳机器，叹了口气：

    “您说的对。”

    …

    “我认为，很危险，但这是上面下来的硬性指令。”

    银崖区东南分队队长埃弗莱一脸凝重地坐在办公桌后，眉间足够夹死一只苍蝇：

    “按理说我们是地区分队，不会被安排到特别危险的地方，但谁也说不准哪个地方是危险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对着下面的五人说：

    “你们记住了，就算是游乐场，那也是坠落会的游乐场，在服从命令的情况下，一定要特别小心，一个也不许给我去冒险，听到没有！”

    就在纳迷次进门的三分钟后，埃弗莱周身围绕着低气压也进入基地，没喘匀气就把所有队员叫到一起开会。

    在任务目标被说出的一瞬间，会议室中一片死寂，随后是吸气声和窃窃私语声。

    纳迷次很配合地跟着一起震惊了一下，随后拍拍反应最大的伯格，以示安慰。

    他看了东南分队的位置，和战斗一点都不挨边，很可能一个敌人都看不见就可以回家了，所以他不是很担心。

    倒是自己怎么一边在“群星”这边执行任务，一边在离着一里地的坠落会的会议室坐着更值得思考，也更难。

    “到了那时，可能不是我给你们发号施令，你们要听上级指导…”

    和嘱咐自家孩子一样啊，队长。

    纳迷次坐在下面静静听着，居然觉得偶尔被这么唠叨也不错。

    最后，埃弗莱深吸一口气，想说点什么作为总结，但沉默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到。

    于是，他抬起头，把五个人一个个看过来，开口道：

    “散会。”

    …

    对于纳迷次的登门拜访，鸥一点都不惊讶。

    “我上次说要问的问题，列在纸上了。”

    鸥大概看了一眼，把清单放在一边，笑着说：

    “我插个题外话。”

    纳迷次严肃的表情变得疑惑，但还是配合地回答：

    “请说。”

    “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

    “这个…”

    纳迷次眼神乱瞟，原本好端端垂在身体两边的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插兜，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现在的衣服没有口袋。

    “只有个想法，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我觉得挺好的，象征意义也对的上。”

    纳迷次没有惊讶鸥是怎么知道的他要送什么，但他选礼物时并没有注意什么象征意义，潮流也没有给其定义。

    “那它的象征意义是什么？”

    “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告诉你…该说不说巧合真是玄学的事物。”

    鸥挥挥手，把上次扣留的人偶和一枚硬币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你要的东西，那些问题…我会挑着回答，同样事情结束后告诉你，还有，不要忘记你欠我的一千卢欧。”

    说完，他简单祝福了一句：

    “诸事顺利。”

    目送纳迷次出门后，鸥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道：

    “他上次主动用钱换情报，他察觉了？不，应该不会这么快…”

    鸥把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背后的橱柜一角，里面放着几本笔记本，那是他很久以前整理出来这个世界的规则，里面记载的东西足以回答纳迷次全部的问题。

    但纳迷次得用东西来交换，这原本鸥的主动能力，但在这个空间成了被动的限制。

    原本这个限制在现实世界并不生效，但黑雾总是乐于给人戴上不必要的枷锁。

    “…你是真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留啊…”

    鸥很没有风度地一边骂，一边转身拾起柜台上纳迷次列的清单，抬起许久未用的签字笔开始书写。

    …

    转天。

    地面，东南分队的四个队员站在一起，脚下是不实的沙土，东北面有一大片树林，因为黑雾的影响，这片树林在灰扑扑的世界散发着勃勃生机，青翠欲滴的树叶给它带来一抹诡异。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原先是工地，在黑雾出现后被迫停工，还保留着施工用的工具与建筑材料。

    娜织捡起一杆镐子，半开玩笑地问：

    “要是敌人来了，我们能用它吗？”

    “我觉得这个更有杀伤力。”

    布雷特双手举着一把油锯，拉了几下启动绳后惊喜地发现居然还能用。

    纳迷次站在旁边，动作机械地把玩着一枚硬币，不时拿出怀表看一眼，反应平平。

    这个地方米瑞恩不熟悉，长时间的独自蹲守会很危险，所以他难得没有端着狙击枪，而是坐在空油桶上检查装备。

    四人身边没有指挥者，但没有人发出疑问。

    “时间到了。”

    纳迷次“啪”一声扣上表盖，同时响起的还有他们脑内的命令。

    “银崖区东南分队的各位，注意西南角方向，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树林，如果有普通民众路过，也不要放行。”

    沙·蕾迪的声音。

    几人都听说过这位银崖的总负责人，但都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能力。

    虽然“千里传声”听起来不像有战斗力，但它的可怕之处在于防不胜防，声音接收者不会感觉到精神力的波动，极有可能对声音的来源与真假判断失误，在团体战中是完美的辅助能力，甚至可以在审讯犯人时进行一些小小的“辅助”。

    但从没听说过沙雷用这个能力来做法律以外的事，至少纳迷次没听说过。

    说起来，黑雾带来的能力居然没有破坏秩序的平衡，这是最神奇的。

    布雷特放下油锯，小声说：

    “刚刚好像有阵凉风…”

    这让几人都警惕起来。

    过了一会，无事发生。

    “太紧张了，放轻松。”

    纳迷次把硬币揣到口袋里，拍拍布雷特的肩膀，随后走到一边。

    布雷特的警惕没有错，刚刚那阵风确实不正常，那是水相框发动带来的空气流动。

    如果有人正巧在旁边看的话，便会发现四个大活人消失了一瞬后又出现在眼前。

    测试结束，纳迷次侧头看向东北方向，仿佛要穿过青翠得不正常的树林看到远处集会的场所。

    …

    圣赛格大剧场。

    这里是银崖唯一的三层剧场，红黑相间的墙壁上挂着不同风格的油画，天鹅绒材质的窗帘用丝绸的窗帘绑带系好，从旋转楼梯扶手精美的蔷薇式样花纹中依稀可见当年的辉煌。

    艾丝翠双手恭敬地将一本不大的笔记本放置在最上首，转头面向下面的成员。

    与刻板印象不同，剧场中一片灯火通明，明亮得就像贵族的晚宴，不过每个人的脸都看不真切。

    这是红兹沙漠一种独特变异种——萤虫的内核的效果，可以使人面部认知出现混乱，触发条件为明亮的环境。

    “诸位…”

    艾丝翠一边背课文一样进行讲话，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黑色披风，兜帽遮住脸，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仿佛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身边空出来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圈。

    艾丝翠之所以要让这里明如白昼，不仅是为了满足萤虫内核的触发条件，更是为了隐藏幻术人偶鳞粉的银色光芒。

    纳迷次现在本体在剧场的外圈，可以灵活应对不同的指令，而开会这种听着就行的事便交给了人偶制作的投影，鉴于本人在教会中的名声，也不会有不怕死的主动过来交涉，用幻术代替再合适不过。

    她注意到了屋外几个入侵者的动静，但没有声张，这里比她更加擅长侦查的人不少，自己现在比起亲自行动，更需要的是沉住气，故意留下可以随意发挥的空白。

    希望一切顺利，我会尽量配合，嗯，对于“群星”而言。

    这时，一声石子落地般的轻响从侧面传来。

    艾丝翠微微侧头看过去，一把飞刀已至眼前。

    座下一位身着干练衬衫长裤的女性张开五指，对准突如其来的利刃。

    “当！”

    尖锐的刀刃被透明的屏障挡在艾丝翠蔚蓝色眼睛的一厘米远，被反弹插到地上微微震颤，刀身有繁复的花纹一闪而逝，随后与刀锋接触的地板迅速塌陷，转眼形成一小堆腐烂的木屑。

    诅咒类的能力，之前没见过。

    艾丝翠迅速对袭击者的能力做出判断，但并未挪动分毫，依旧云淡风轻地念着发言稿，总部来的大部分也没什么反应。

    但银崖本地的成员可没那么冷静，会长在他们管辖的地界出了事，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结果，这出乎意料的袭击仿佛打响了发令枪，原本寂静一片的剧场瞬间热闹起来。

    “长官，情况不对，我们的计划可能暴露了。”

    “没关系，继续。”

    掐断通信后，沙·蕾迪转身，指指地上一个晕过去的敌人，对一旁正襟危坐的白发男子说道：

    “用你的能力换上他的身体，混进剧场，给大家打配合，去吧。”

    “是！”

    伯格怎么也没想到，一天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队员，今天就能与地区负责人并肩而立。

    这是因为什么他很清楚，更强的能力始终代表着更加沉重的责任。

    但…这是不是太过沉重了一点？

    沙·蕾迪怎么就这么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一个…刚上任不久的新人？

    也许大人物有我无法理解的理由吧。

    伯格打消疑虑，趁着混乱隐藏在人群中。

    …

    树林旁的工地。

    一直没有异常，而上级也没有发布不能谈话的命令，布雷特紧张的心情缓解后，又现出对熟人健谈过头的性格：

    “你们说伯格现在在干什么？”

    纳迷次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用手指描摹硬币上的花纹，回道：

    “也许是在潜入敌营的途中？”

    当然，沙雷对伯格了解不够，况且伯格只是一个新兵，不一定会让他做主力军，更有可能让他在安全一点的位置积累经验。

    “队长也不知道在哪，有一种我们被世界孤立的感觉啊。”

    埃弗莱的话，我倒是知道他在圣赛格大剧场的二楼工具间…

    纳迷次回想起出发前艾丝翠给自己发了一份“群星”的人员布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东西是可以随便拿到的？至少是个机密吧？

    仔细想想又没错，组织对于情报收集一直有一套，至于消息来源，纳迷次从来没关心过这方面的事，可能是罗蒙，也可能是哈维尔手下的人。

    不排除这东西是故意被透露给自己的可能，毕竟最核心的布置并没有呈现在里面。

    突然，一束火光从东北面升起，在天空炸开，与爆鸣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脑海中沙雷的命令。

    “全体听令，迅速集合至信号弹处，后续全程听令于你们遇到的第一个有红色肩章的长官，完毕。”

    果然出现了，和便宜情报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