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诡异破天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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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陆先生

    凡间历九二二年,承天大陆的西北大荒,坠鲲关。

    焚风天灾已经过去十四年了,厚重结实的城墙上,战火撩过的痕迹依稀还在。

    夫死妻战,父死子战,骸骨不及入土,魂魄不得归乡,曾经的悲壮战况仿佛还历历在目。

    但人总是要生活的,也许中州的文人骚客,听闻过这里发生过的悲惨,会拍案而起、会慷慨激昂、会作诗作赋,可身处此间的人没有过多时间表达些什么,活着的人还要为了活着奔波、流血、流汗。

    距离关隘不远处,两个农夫正在合力把一块大石头搬到远处。

    砰的一声,大石滚落,溅起尘土,尘土落下,被风一吹,卷过荒草之中残缺不全的一个骷髅头,细看那骷髅头上满是抓痕咬痕。

    大石不轻,两个农夫坐在大石头上歇息片刻。

    “等有时间过来埋了,怎么还有,不是关中安排过人收敛过吗?”,一个年轻点的农夫问。

    “漏了吧,收拾不过来”,老农夫指着西边,“破锋关那边比这还多,到处都是,至今还风吹日晒。”

    “也是,关中要忙的事儿太多。”

    “走吧,还有不少乱石要清理,等这田开出来,活就不重了,明年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回头你去军中报个名,再拿份军饷,要不了几年就可以给你娶个媳妇了。”

    …………

    此刻,百里外的神都峰上。

    张小山倚着一道土墙,睁着无神的眼睛,朦朦胧胧间看到一个灰扑扑的院子,几间破石房,院中高矮胖瘦几十号人,或站或蹲。

    我这是在哪里?

    忽然有人站了起来,高喊“陆先生到了!”

    陆先生又是谁?

    不等他清醒过来,有人走过来一把拉起他,塞给他一把破刀,推了他一把,说了声,傻子,跟上!

    人群向院外涌了出去,他被人群夹杂着身不由己往前走。

    “跟上跟上!”

    走过一条不平整的山路,再走过一片烂泥沼泽,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跟随着众人伏在一片乱石杂草中。

    两刻钟后,一支十余头骆驼组成的商队从西边山谷口里出来。

    “来了,小的们上!”一个阔口狮鼻的红脸粗壮的汉子跳出来举着一把铁环大刀高呼。

    张小山迷迷瞪瞪只得从众,尾随着众人挥舞着薄片破刀冲了上去。

    奔跑中感觉身后有人,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一个阴冷又桀骜不驯眼神刺了他一下。他赶紧回头,这人怎么慢悠悠散着步?难道这就是众人口中的陆先生?

    抢劫很顺利,商队几乎没做什么抵抗就在刀枪棍棒的友好协商下,交出部分货物得以通过。

    “三成送到陆先生那边,剩下的回寨子里论功行赏!”

    “今个商队不大,东西不多,我雷有田分文不取,都给大伙分了!”红脸粗壮汉子跳上一块石头举着刀大声宣布道。

    “雷寨主英明,寨主英明!”土匪们举起兵刃欢呼。

    为什么要分给那个陆先生三成?他没做什么吧?张小山疑惑地观望了下四周,却不见刚才身后那人踪影。

    很快这个疑惑就解开了。

    类似的行动才过两天便又进行了一次。

    但这次没上次那么顺利,这一日碰到的是一个大商队,由骆驼,马,大骡子百余头大牲口组成,规模不小。

    护卫自然也不少,三个身着亮银铁甲的商队护卫,包裹得全身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腰间别着佩刀,手持长枪长刀,率领十多个青年汉子,拦住意图不轨的众土匪。

    土匪们的勇气不容置疑,没有一个后退的,但薄片刀,枣木棍,红缨枪无疑是给人家挠痒痒。

    有几个放箭的,准头还不错,可惜铁制的箭头射中铁甲,连个白点都没留下。

    几个有重兵器的土匪想要上前去,却被攻击距离更远长枪逼住,不得近前,如野狗吃刺猬,无处下口。

    三个领头的护卫一看就是武艺娴熟的老手,相互配合转眼间就打倒了七八个土匪,有的土匪被长枪扎中要害,眼见就不能活了。

    “陆先生,点子硬,小的们吃不住,请您老人家速速出手!”寨主雷有田扭头冲着一身旧灰布长衫,不紧不慢踱着方步往前走的陆先生大喊。

    “急什么,你不上去试试再说?”陆先生阴测测地调侃道。

    “那是上好的镔铁铁甲,不是乱石镇上胡乱打造孬货,我上去也无能为力啊!”

    “哼,三个稍微有点样子的甲兵而已,只是一身蛮力,你就束手无策。这要是碰到三个修行者,老夫不得吃你的席了。”陆先生有点幸灾乐祸。

    “您老人家这说的,那普通修行者又不是神仙,也是凡体肉胎,兄弟们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敲闷棍放暗器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碰到厉害的自有您老人家在,可是这铁甲兵实在是没地方下手。”雷寨主丧着脸:“求您快点出手吧,已经折了几个弟兄了,这批货您分四成,不,五成!”

    “急什么?死绝了又如何?自老夫到神都峰定居,这神都寨换了也不止你一批人。”陆先生恬然看着场内打斗,像是在看热闹,丝毫不在意区区几条人命。

    忽然,商队一辆灰篷马车中升起一道光华,奔二人而来。

    估摸是商队中的修行者看到两人在匪众后说话,认定是领头的,邀功心切。

    陆先生阴阴一笑:“等的就是你,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说着随手扔出几道纸符,袖中飞出一口三寸来长红灿灿的小剑,迎击而上,直接斩断了那道光华。

    纸符破空飞去,像长了眼睛一样越过束手无策的土匪们,打在那几个铁甲护卫的身上,覆着甲片凭空燃起尺余火焰,护卫们顿时手忙脚乱。

    借着混乱,红灿灿小剑鬼魅而至,视坚硬的铁甲为无物,嗖嗖嗖几下,穿胸而过。又生怕铁甲护卫死得不透,狠毒地绕着几人脖子旋了几旋。

    刚才还坚不可破,威风凛凛的三个铁甲护卫,顷刻间萎然倒地,鲜血从脖腔处喷出,流了一地,脑袋滚出老远。

    红灿灿的小剑却不肯罢休,直冲商队,商队那辆马车中传来一声惨叫。

    “那个修行者没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了。”扔下这句话,陆先生收回飞剑,高廋的身影飘然离去。

    剩余商队护卫见此惨状,早已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土匪们再一吓唬,就纷纷伏地求饶。

    战斗电光火石间就结束了,张小山惊得目瞪口呆,这方知道陆先生的厉害。

    见了血就没有什么友好协商可言,动过手的被拉出来砍倒,拿过武器的被殴打,货物留一成算是给商队一条活路。

    这也是神都寨虽处荒芜之地,但仅凭守着黄风口山谷,却时常有进项的原因——不赶尽杀绝,细水长流。

    神都寨破落的院中,摆起几张桌子。

    众土匪宰了数头刚缴获的不足年小肥羊,乱嚷嚷着夸功,架起的几口大锅里水花翻腾。

    有那匪众的家眷,得到大胜的消息,也从周边的院落赶过来帮忙,切葱剁姜合着大块带血的肉块倒入大锅中。

    寨主雷有田高居上座,踌躇满志,举目四望,显然这次打劫收入颇为丰厚。

    再有这么一次,这一年都不用愁了,多亏陆先生大展神威,他暗思。

    想到这,看着院里忙碌的土匪们,吩咐道:“一会肉熟了选那上等肥美的,先给陆先生端过去一盘。”

    此时正在收拾下水的一个土匪小声抱怨道:“每次送过去,陆先生都不吃,显然嫌弃我等。更何况这趟他分了足足五成,大多还是那金银细软,天材地宝,若是能拿到大荒城去变卖……”

    雷有田听到顿时变了脸,不等他说完,三步并两步,上去就给那匪徒几个耳光,接着一脚踹翻在地,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嫌命长了?怎么我这个寨主说话没人听了吗?这是我心善揍你而已,倘若是被陆先生知道了,恐怕你想死都不容易。”那匪徒躺在地上捂着脸不敢吭声,明显也是知道陆先生平日里的手段。

    “都给我听好了,这神都寨里,下次让我听说谁再敢在背后嘀咕陆先生,那就别怪我雷有田不客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院子里上百人,此时都不敢作声

    雷有田是个有心计有分寸,粗中有细的人,他深知他之所以十多年来稳坐寨主这个位置。

    讲义气,体恤下属,那有用但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有陆先生的存在,陆先生不发话,就算是他残了废了,也没人敢打寨主的位置。

    他不是修道中人,不知道陆先生的修为具体有多高,但他见过太多被他打劫过商队雇佣来的修行者,大多都是像便秘一样憋半天,才能放出一道法术,而陆先生如闲庭信步,每次随手一挥,便解决了。

    是,陆先生脸难看,话难听,分的也多。那有什么?忍一忍,小意奉承几句就过去了,他总不能看着寨子里人真死绝了,谁给他跑腿处理闲事杂事,最终总会出手。

    若想吃羊,护卫羊的牧羊犬就是个麻烦,若想抢劫,商队里的护卫就是麻烦,麻烦是需要面对,需要解决的,不是忍一忍就可以过去的,解决不了麻烦就吃不着羊。陆先生就是能轻易解决麻烦的人,那么分多少也要供着,天下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因此他事事以陆先生为先,有九分力使十分力的劲,小事上也半点不敢怠慢。

    所以陆先生吃不吃是一回事,而他送不送又是另外一回事,让陆先生看到他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下面这帮没见识的什么都不懂。

    天色近晚,肉香飘满了院落。

    众匪忙碌了一天,大都饥肠辘辘,咽着口水,眼巴巴看着寨主的随身小厮柱子,挑了满满一大海碗手把肉,放在红木托盘上,指使寨中的傻子送往后山去。

    土匪们这才倒酒、盛肉、就坐,大快朵颐。

    张小山端着红木托盘,凭着脑海中一丝模糊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往后山慢慢走。

    他虽也饥饿,但想起陆先生的可怕,看着热腾腾的羊肉却不敢偷吃。

    沿着前人踩出来的一条小径,行了约三里路,转过一面岩壁,终于看到不远处一个爬满藤蔓的石头院墙小院。

    张小山知道到了,显然以前作为傻子,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是啊,谁愿意面对陆先生那张臭脸,自然是啥都不知道的傻子最合适。

    陆先生的院子进门黄土铺地,侧面却用条石建了一个石台子,石台紧连着山壁,山壁上凿了一个山洞。

    院中没有房屋,想必山洞就是居住之所,山洞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此时也不敢仔细看。

    因为此时陆先生正在破口大骂,他披着发,昂首指天,口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是在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