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萤花(三)
“可以的。”文羽拿起[雷树]。这东西契子要用的话需要供奉到神庭,当然直接灌注魔力也行,就是稍微有点风险。符文的表面有很多古怪的裂痕,轻微鉴定一下,只有一片漆黑。
可惜也只有这个自己当时用不了的符文被留了下来……
两把长刀被大梁压在桌上,他放下猹起身,手臂上环绕着火焰留下在灼灰。薄薄的火焰在空气中蔓延顷刻,粘稠的黑暗中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那是一个被锁链禁锢的厚重的黑曜石棺材,六边形的表面遍布镂空的雕刻,大梁将它推倒在地上。
“意料之外呢。”文羽收起两把刀。都是曾经的武器,一把名为[鹤望兰],另一把叫[槲寄生]。文羽是计划好正式版本要弃档的,所以把它们都丢在了一片沙漠遗迹里,想着如果不覆盖地图到时候还在可以再拿。但是他显然想多了,正式版本几乎是重开了一个世界,毕竟原先的世界千疮百孔,已经不适合生存了。他知道大梁在关服前去了那片遗迹,但没想到居然带这么多出来,那遗迹他可是攻略了好久……
总之还是游戏的好友功能有问题,不然他早就直接给大梁了。
“我记得我这里好像还有几个香料来着……”大梁翻找着仓库,但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将手微微前伸,有暗金色的魔力在他的掌心旋转浮动。忽然几枚奇怪的植物掉出,而后被他一把抓住,放到桌上。其实如果没有那几条触手似的须根和缝隙间琥珀似的晶莹物,确实像是一个巴旦木之类的东西。
“你该不会对我的妖精有什么想法吧?”文羽看向对面,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那几枚香料所吸引。大梁是不死人,并没有契约和妖精,所以他可能不知道妖精见到香料就和猫咪见到猫薄荷一样……可能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呵呵。”大梁将这两个字读得很重,并不掩饰其中的深层含义。“我想做个人偶,需要找个模型参考。”
“恕我拒绝。猹是我自己建的模,是亲女儿。”
“什么意思?”
“得加钱。”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文羽拎起棺材上的锁链,但也仅限于此了,锁链绷直,完全拎不动。棺材里面封印的也是一个人偶,但不同于大梁准备制作的……准确来说那其实是一只怪物,以一种近似液体的状态藏在人偶的躯壳内,文羽在沙漠中发现的她。
制作者不明,状态极不稳定,近战横碾全盛时期的自己,当然也能直接秒掉现在的自己和大梁。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封着比较好。
文羽忽然想起什么,将乌鸦猎人那把坏掉的霰弹枪递给大梁,“大梁你看这东西能修吗?”
大梁接过枪械端详了一会儿。
“能,但要花点时间。”
“那先跑尸吧,杂事回头再说。”文羽揪住猹的尾巴,将她从香料上拉开,“猹,要优雅,不要污……”
猹又把礼服弄了一圈黏糊糊的东西,虽然并没能撬开香料坚硬的外壳……这小妖精是过来烧衣服的吧!
“反正人偶也还差点灵魂。”大梁把最后一点酒喝干,放下酒杯。“然后呢,怎么去?”
“介意破费买辆马车吗?”
“你说呢……”
十分钟后,两匹战马穿出艾达米亚的城门,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变亮。骑马可是个体力活,撇去游戏里的适应性,还要考虑到平衡感……踩在马蹬上平衡感就变得奇怪,一直有种不太受控制的感觉。
“我临走其实还去了一趟旧王城外围……”大梁从后面与文羽追齐,“感觉有点奇怪,熔炉的那个黑太阳,上面好像趴了什么东西。”
“你是指什么?”文羽的视线不变,但他听着大梁的话。
“感觉是个外神,光效是黑色的,混在太阳的红火里不好看清。”
“这样啊……那巨像呢?”
“没反应。”
“啧啧啧……就你那点洞察靠谱么……”文羽忽然拉住马缰,身下的战马调转方向,两匹灰狼猛然窜出树丛。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夹在了狼群的包围圈中,这地方有个地图Boss,他是知道的。
砰!
沉重的枪声,一匹灰狼应声倒地,翻滚着撞断了树枝。大梁旋转轮式弹仓,策马贴近文羽,更多的灰狼包围上来,以着相同的速度跟随在枪械的有效射程之外。
砰砰!
颠簸的马背再没给大梁一次命中的机会。文羽没有能在马背上施展的远攻手段,他看向前方,已经能看到迪斯特斯边境堡垒的城墙。身下的战马忽然嘶鸣,还未有所反应,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文羽连人带马一起掀飞,战马轰然砸地,他的身体也倒飞出数米。
砰——!
这次是爆炸。
文羽还未起身,一匹灰狼立刻扑了上来,张嘴将咬向他的脖子。他横手阻挡,另一只手掰住狼头,狼横甩脑袋撕开护臂,却忽然随着身后的枪响停止了动作。
大梁对准压在文羽身上的灰狼又补一枪,身后一匹潜伏的巨狼刹那扑来,他抽刀猛然一甩,深紫色的火墙腾然跃起。那是一柄黑色的花纹窄刀,刀名[紫罗兰],适合打大战场收割战。
文羽向后翻身跃起,手掌压在鹤望兰的刀柄上猛然拔刀,凌然的刀光裹挟着恐怖的气流,随着刀刃的上扬脱离刀锋。魔力在符文的作用下转换成纯粹的奥术攻击,凝聚的气流又带有恐怖的物攻属性,半轮新月在不断的前进中拉长纤细,变得不再稳定。它当然有可能在命中敌人之前崩溃,但不是这次。
刀光游走穿过狼身,撞击在树干上留下巨大的伤痕,狼骨错位发出清晰的声音,但没有被完全切断。文羽后退想和大梁汇合,魔力余量不多,奥术不愧是所有攻击中最为烧蓝的。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夹杂着尖啸的诡异力量将他掀翻,如果之前他没有遭受重创是因为战马的阻挡,那么这一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直到那股力量真正撞击身体,文羽才对它的恐怖有深刻的认识。理智急速下降,洞穿力迅速抬升,那是附带[狂乱]效果的攻击,他看到一匹白狼正在穿透自己的身体,它的瞳孔深灰,将他的视线拉进一个新的纬度。
色彩流逝,四周的灰狼皮毛尽褪露出腐烂的肉躯,为首的巨狼,那匹名为洛迦的狼王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撕裂的肌肉中睁开新的眼睛。
文羽背部着地,翻滚卸力撤步起身。黑暗的天空泛出一抹猩红,仿佛有着某种庞然大物正在雷云中移动,大梁甩下一枚劣质炸弹退回到文羽旁边,而后者连忙从装具中拿出一瓶生命药水喝掉。
“你理智崩了?”大梁略微转头。炸弹掀起泥土和白烟,却没能给那些敏捷矫健的野兽造成伤害。
“没,是狂乱……”文羽扔掉药瓶,“洞察有点高,还没下来……”
“感觉有点麻烦了……”大梁甩开弹仓,拇指粗的弹壳被倾倒出来。他也看到了“真相”,不过是用一些别的方法,此刻他的瞳色就像燃烧的赤金。
“那个白的是什么?”大梁问。
“不是星眷,像是一种极不稳定的叠加态……可能是某种特殊的术式,能够欺骗视觉……”文羽张开灵视,洞察力抬升到诡异的高度。他甚至听到了来自星空的某种召唤,身体上慢慢生长出黑色的小触手,空气粘稠得像是深海……
“镇静剂,别挂了。”大梁递来一个木塞封口的棕色小药瓶,“那个白的你上?”
“问题不大……”文羽滑过刀刃割开固定木塞的绷带条,一口药水拉回濒临崩溃的理智。他双手握住鹤望兰的刀柄,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被十多匹灰狼层层包围了。
“我对付那个大的,小怪随意,上啦!”
大梁翻转紫罗兰的刀尖,鬼魅般的移步瞬间切出包围。他的这点魔力,这种突进技估计也就只能用一次,但是还是有点羡慕。文羽抛起一个油罐,刀尖一挑,液体沿着刀身流下,他在刀锷上方擦燃隐炎纸直接人工附魔。
千万不要小瞧游戏里的油,妥妥的又黏又耐烧,单论伤害绝对不比大梁那些劣质炸弹差,而且是算作元素伤害的。
挥刀将燃烧的油罐甩向一匹灰狼,不出意料被轻易躲开。文羽迅速压刀冲刺,两匹跟随在他身后的灰狼忽然上扑,他撩刀阻挡,旋身接劈砍,不作停留。那匹白狼虽然如同魂魄,但并不是能够无视重力的存在,狂暴的奥术能量在鹤望兰的刀刃堆积,风压裹挟着火焰,刀柄变得异常沉重。这正是文羽想要的。
白狼撑开前肢,狂风在它的身旁汇集,它的背后出现了模糊的虚影,但文羽已经无暇顾及。他旋身横斩撕裂白狼的身躯,几乎是轻而易举,迎面而来一匹巨狼咬来,鹤望兰借势旋转几乎劈开狼的头颅,终于是停了下来。
文羽的嘴角溢出一丝丝鲜血。
“有点过了啊……”文羽踩在狼头上拔出鹤望兰,严重的负荷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卡尔符文[凝],这是鹤望兰所铭刻的符文,它是混合属性符文中少有的全属性兼容,但负荷也不是随便说说。
文羽抬头,狼群大多聚集到了大梁那里,那家伙手里还捏着不少撒手锏,应该没什么危险。如果在别的RPG游戏里对付过丧尸犬,就会明白这种四足动物要比变异人类难对付,它们普遍比人类更加灵活。但也不全然是这样,毕竟很多游戏中都有夸张的成分。
又一匹灰狼扑来,文羽举刀猛砍,身后却被扑来的另一匹咬住肩膀。他借势一甩,身体弯曲拉住狼头过肩,小腿忽然一疼,抓住的灰狼挣脱,鹤望兰立刻向后斩去,但咬住小腿的灰狼已经逃掉。
“不会被磨死吧……”文羽背靠树木摆出防御的姿态。
忽然身后传来恐怖的狼啸,文羽转头,紫罗兰的刀身插在洛迦头上,大梁握住刀柄起身。在他脚下的狼王缓缓站了起来,瞳中燃烧着幽紫色的鬼火,大梁挥手,文羽立刻向他的方向跑去。
紫罗兰显然洞穿了洛迦的头颅,卡尔符文[瞳]现在正役使着无主的躯体。大梁一把将文羽拉上狼背。
“薇尔,跑起来!”
狼王巨大的身躯猛然跃起跳出包围,没有灰狼继续跟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
十分钟后……
文羽从洛迦的背上下来。[瞳]的役使已经到达极限,当然是因为大梁没蓝了,继续下去要承受的负荷就比较恐怖了。
不过幸好他们到地方了。
“所以薇尔是你人偶的灵魂?”文羽问道。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大梁拔出紫罗兰。
“你可真是个起名鬼才……”
“彼此彼此。”大梁指着倒塌钟楼的缺口,“就是这里?”
“啊。”文羽回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询问:“对了大梁,你知道黑潮是什么吗?”
“天灾阶神明所引发的规律性生态异动和污秽大爆发?”
“你怎么知道?”
“蒙的。”
大梁看着缺口中浓重的黑雾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了,完全没有要下去的欲望。不过文羽已经先他一步进入了。他从淤泥里拔出右腿,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