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在定远县一处房子的地窖里。

    昏暗的煤油灯摆在桌子上，墙上顿时若隐若现出三道黑影。

    随着呼吸声，烛火与黑影在那里摇曳。

    “老烟鬼，这次我们恐怕都要成鬼了。”

    许久，一句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平静，火烛摇曳更甚。

    但是紧接着，没一个人说话，呼吸声都像是没有了，火烛恢复平静，向上燃烧。

    “唉，不会的，在这个时刻，总要有人站出来，即使我倒下了，但千千万万像我一样的人不会倒下。”

    接话的正是布衣苦苦寻觅而不得的老烟鬼。

    “有人背叛了组织，云龙山同志生死未卜，现在我们只能自救，必须马上将有叛徒的信息传给中央，否则叛徒以后若是传递错误的情报，会有更多的同志白白牺牲啊！”

    火烛剧烈的摇曳，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何其难，何其难啊！藏有电报的安全屋只有那一个，而且叛徒肯定知道，日军绝对在那里守株待兔，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不能冒险！”

    “你们不去，我去！”

    话音未落，一张手用力的拍打着桌子，怒目而视老烟鬼旁边的老人，然后直接起身。

    “够了！张卫国，你是我发展的下线，平日里我交给你稳重忘记了吗？如今的局势，更需要冷静！不能意气用事！”

    老烟鬼铿锵有力的声音直接镇住了张卫国。

    “你要去送死，我不反对！”

    “但若是因为你的鲁莽行动害了组织，让我们一切努力白费，让日军得逞，你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同志吗？”

    张卫国冷静了下来，但那紧握着的拳头，迟迟未松。

    “老烟鬼，你说的对，不能冒险，不能让同志们的血白流，可我...恨啊！”

    一想起那往日里素未谋面的同志，只闻其代号，却从未见其人，早在张卫国心里，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如今却永远天人相隔，心里的愤恨可想而知。

    “卫国，我和老烟鬼都一样，心中也是痛苦万分，可是，我们要完成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要保留组织的火种，我们要...”

    话未说完，那老人已经哭成泪人。

    老烟鬼同样痛苦的摇了摇头，强忍着双眼奔涌而出的泪水，安抚着老人。

    “老李，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的错，这一切的悲痛都是日本人带来的啊，我们要打起精神，不让日本人如愿！”

    老李闻言，神情更是痛苦。

    “老烟鬼，一想到那些年轻人，他们本来有着美好的青春，有着刚进家门的爱人，有着牙牙学语的孩子，有着大好的未来！”

    “如今却为了心中信念，没有慷慨激昂的言语，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就那样白白牺牲，死在叛徒的手中，而不是日本人手中，你说，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吞声忍泪的老烟鬼再也绷不住了，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为了驱除日寇，恢复中华大好河山！为了信念，虽九死其尤未悔的信念！为了未来，不会再有如今时代的悲剧！”

    “在这乱世浮萍当中，哪怕无人知我，固然生死，但总有一些人要站出来，哪怕被自己同胞所杀...哪怕后人无人知道！”

    张卫国双眼通红，喜怒哀乐融入声音当中，震人心弦，直入灵魂。

    是啊，若我们胜利了，打败日寇，恢复中华，后人能有着美好的未来，再也没有如今这个时代的悲剧，不就是我们的毕生信仰吗，哪怕被同胞所害，哪怕无人知我，也足够了。

    “老李，卫国说的对，他们没有白白的牺牲，他们是为了信念而死，我们不能辜负了他们!”

    “现在局势糜烂，叛徒正在满城搜捕我门两个，张卫国你要切记，若是必要时刻，可以牺牲我们两个保全自己，你是我唯一的下线，叛徒不会知道你的信息。”

    老烟鬼用着莫大的毅力，强忍着悲痛，开口说道。

    “你快离开这里吧，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日军搜捕，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拿着这份名单，切记要交给组织！”

    “还有，出门记得把那些物资都拿上，以后这里不要来了，切记！”

    老烟鬼一边叮嘱着张卫国，身体一边控制不住的颤抖，从腰间拿出烟斗，流着泪，默默的抽起了烟。

    “卫国同志，我们两个或许早已暴露，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多多保重！”

    张卫国接过名单，看着两人流着泪，黯然失色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默默的离开地窖，拿上那些为数不多的物资，只留下两把枪，消失在夜色当中。

    很幸运，当张卫国偷偷回到住处，没有被巡逻的日军发现，然后开始收拾那些物资，藏在暗处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休息。

    但是今天的月亮真圆啊，月光照到张卫国的身上，横竖睡不着，他知道，自己又要失眠了。

    心中哀叹这该死的老天爷，一边回忆那些牺牲的同志代号，默默流下了眼泪。

    老天爷你说，如今神州大半沦陷，我们到底有没有未来？

    ......

    此时此刻，县城的高档餐厅包间中。

    “关谷大人，来来来，在下再敬你一杯。”

    布衣一边说着，一边一口将侍者端到嘴边的酒水饮尽。

    “好好好，裴先生真乃性情中人，在下也不客气了。”

    于是关谷中将将手中的酒杯抿了一抿，而布衣完全当作没看见，继续恭维着关谷中将，一边让侍者夹菜倒酒。

    很快酒过三巡，布衣喝的不醒人事，醉倒在椅子上，嘴里依旧嘟囔着感激的话语。

    “来人，将裴先生送回去，一定要安顿好了。”

    关谷中将今天很满意，测试了裴先生忠心可靠，而且此人精通中日两种语言，会说话，有本事，会做人，是个人才。

    “对了，你们几个不要触及裴先生的伤口，还有从今往后，不要再做无意义的试探了，裴先生值得信任。”

    言罢，转身离去，毕竟今天耽误的时间太长，还有任务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