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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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沧海一粟,浮沉一生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释迦牟尼在灵山法会上拈花示众。

    所有弟子皆无言以对,唯有大弟子摩诃迦叶的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于是佛祖说,我有正法眼藏,一心会心。

    你们应摆脱世俗认识的一切假象,显示诸法常驻不变的真相。

    通过修习佛法而获得的途经,了悟本源自性是绝对的最高境界。

    不要拘泥于文字,可在佛教之内,亦可超出佛教之外。

    我以此传授给摩诃迦叶。

    ……

    据说海外有三仙岛:蓬莱、方丈、瀛洲。

    方丈岛并非方丈大小,方丈岛很大,只是取得名字很小。

    方丈岛一浮云梯上,坐满了三百黄袍弟子,抬头仰望着台阶尽头。

    凌绝顶台上,方丈正在讲禅。方丈正在讲着佛祖拈花传迦叶这一段。

    ……

    方丈岛上,还有一苍海湖。湖心有一露天亭台,浮沉台。

    浮沉台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灰袍弟子,大的有二十岁左右,七尺男儿。

    小的也就十岁,三尺金童。

    这两人没有去听讲禅,而是双眼被黑布蒙住,双脚都被禁锢在一双铜靴中。

    两人身前有一巨大磁石,磁石上吸满了无数细微的钢针。

    大灰袍七尺男儿的手上布满了针眼,因为他要蒙着眼从身前的磁石上取针,还得插进十步之外的铜人身上。

    小灰袍三尺金童信手拈起一根钢针,稚嫩的童声,却用老气横秋的语调说道:

    “小师弟看好!一叶障目!”

    一道寸芒飞出,小灰袍面对的铜人左阳白穴多了一根钢针。

    针身全入,只留下把针的半寸螺旋。

    “看清楚了么?”

    七尺男儿一脸萌萌哒,老气横秋的声音,稚嫩的语调说道:

    “师兄!我蒙着眼睛怎么看么?能不能摘下布条啊?”

    小灰袍一脸严肃的呵斥道:

    “你敢!浮沉台练针必须黑布遮眼,违者两鞭子!就你这小身板儿,一鞭子就没命了!”

    大灰袍泄气的说道:

    “师兄,这不是难为人么?蒙着眼练飞针,还得扎中穴位,还让不让人活??”

    “三百师兄都已练成,你为什么练不成?想我堂堂三尺童子,怎么就遇到个有史以来悟性最差的师弟?”

    “对不起,师兄!”

    “哼!你那铜人扎不满针,太阳一落山,我又得陪你淹死一回!”

    “郭萧师兄,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

    “那你还不赶紧练?你个笨华来!”

    “哦!啊呀——”

    华来才一伸手,就感觉一把抓在刺猬上。满手针眼,冒出血点。

    郭萧无奈的摇头叹了一口气:

    “唉!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都半年了,连取针的手法都学不会!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师弟?我什么时候黄袍加身啊?”

    “对不起啊,师兄!”

    “你的‘对不起’我都听半年了,一点都不值钱!”

    “实在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听风辨音、寻声定位!专心飞针!一叶障目!”

    郭萧气得衣袖一甩,又是一道寸芒一闪而逝,再次插入铜人右阳白穴上。

    “是,师兄!对不起,师兄!”

    华来布满针眼的手哆嗦着,终于在磁石上摸出一根针,两指夹住收在胸前。

    “听风辨音……可师兄,没有风啊!”

    “少废话!只要有空气的地方就会有风,用心神仔细感知!”

    “哦!”

    华来支楞着耳朵仔细听着,仿佛有了一点感觉。

    沉心静气中,他感觉到一丝胳膊上的一丝微风,再将神识探出去,似乎听到很多细微的翁鸣。

    华来便大喝一声,随手一甩:

    “一叶障目!”

    一道寸芒无声的飞出,“叮”的一声擦中铜人的肩膀,又无声的落入湖中。

    “啊——”

    两人同时大声惊呼:

    “打中了!打中了!”

    若不是二人双脚被锁,差点就手舞足蹈起来。

    自从来方丈岛半年,华来终于飞针打中了一次铜人,这一巨大的进步,太振奋人心了。

    可距离刺中穴位还差很远!

    郭萧快速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沉着脸说道:

    “你个死华来!你好像打中的是我的铜人!”

    “啊?”

    一句话,将还在兴奋中的华来彻底僵在那里。

    “不过——”

    郭萧挠了挠鼻尖,双手抱于胸前,微微点着头,沉着的说:

    “也是很大的进步!哈哈哈……”

    一大一小,肩膀左右摇摆,又开始欢呼,唱起他们自编的说唱歌曲来:

    “打中了打中了,天下无敌啦!我左手一针右手两针,简直太帅了!

    英雄好汉老道神仙,给我看好了,我左手三针右手四针,全都吓跑了……”

    ……

    坐在凌绝顶的方丈,还在讲禅中。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道法,并非高深莫测,而是平凡至极,越是平凡到极点,也就越接近道。

    岛外有个俗世高人,经常讲说了三个苹果的笑话:

    说一个苹果,被西方的祖先亚当和夏娃吃了,所以造出西方的人类历史;

    还有个苹果,被牛顿看见了,于是把世界文明变了一下;

    还有个人,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后就放下了……”

    方丈停了下来,嘴角突然掀起一丝笑意,眯着眼好像在思考什么事。

    两序班首、十二执事以及三百众黄袍弟子都不知道方丈是何用意,也不敢问。

    而有人竟耍小聪,也模仿着方丈的眯眼微笑,假模假样学起摩诃迦叶,只是笑的有点违心。

    ……

    华来又被扎了一下手,试探着再次拔出一根针。

    手里捏着针,依然感觉轻飘飘的,使不上劲。

    “一叶障目?我总觉得这名字怪怪的!为什么不起个好一点的名字?”

    郭萧叹了口气,说道:

    “唉!我都说了八百回了!徐寿师兄传授我时说:一针面中溜脉,不幸者盲!”

    华来好奇的问:

    “拈花指法不是医治救人的么?怎么那么不幸,还刺瞎了眼呢?”

    “这个……我没问!不过以你的飞针手法,刺人眼瞎,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的也是!”

    华来再次宁心静气,仔细感悟着有风自湖面来,被两个人状的障碍物阻挡。

    风绕过障碍物,又聚合在一起,变成更柔和的风,扑面而来。

    “一叶障目!”

    ……

    “好了!今日说法到此结束吧!希望你们回去各自参悟,不要拘泥于只言片语,更不能偷懒走捷径,以至于走上歪门邪道!”

    三百弟子一起称是,纷纷起身对方丈行合十礼后,陆续离开!

    两序班首和十二位执事,也行礼离开。

    “徐寿留下!”

    声音不大,所有人却听得分明。

    三百弟子中,方才那位学着佛祖的微笑的弟子,听到方丈叫他,顿时面露喜色。

    徐寿沾沾仔细,也有些惴惴不安。踩着浮云梯逆流而上,与众师兄擦肩而过。

    徐寿极力思考着方丈会传他什么。

    僧众均已离开,徐寿噤若寒蝉立在方丈身前,也不敢说话,也不敢看方丈,支楞着耳朵只等方丈发话。

    方丈依然微眯着眼睛,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

    唱着唱着,郭萧突然大声喊断华来的说唱:

    “华师弟!”

    华来唱着歌,刚要甩出手中钢针,被郭萧一喊跑了神,一针甩飞到湖里。

    “嗯?”

    郭萧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的说:

    “你告诉我人体有多少穴?”

    “七百二十个!”

    “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插满七百二十个穴位?”

    “这……”

    “你现在练习的只是拈花指法的小成手法——凌云手,打的是直线,还算不得真正拈花指。

    真正拈花指,打的是曲线,是针对铜人背后的穴位。”

    “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我想不通啊!”

    “那就先别想了!先想办法把小成凌云手练熟,先把铜人正面穴位堵上。太阳落山一涨潮,铜人里流出的水可能会慢一些,只要今天来捞人的师兄不拖沓,有可能我们今晚不会被淹死!”

    “可是我现在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铜人,能打中铜人就不错了,那穴道,太难了!”

    “你难?我比你还难!我纯属陪练,还得陪你遭罪!”

    “对不起,师兄!”

    “跟你说过了,不要再说对不起!”

    “那我说什么?”

    郭萧头一甩,又慢慢转了过来,心生一计:

    “哎?我有一计!”

    “什么?”

    郭萧压低了声音说:

    “我帮你把针眼打满,旁人问起,打死也不说!怎么样?”

    华来一脸扫兴的说: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计策呢,小孩子把戏!作弊啊!”

    “不然怎样?你这速度,我还得淹死几回啊?虽说这湖水很甘甜,喝多了也吐!”

    “那也不能违规,你也知道鞭子的厉害!”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啊!怎么会挨鞭子?”

    华来指着天说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说没人知道?”

    “别人不知道啊!”

    “天都知道了,谁都会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次过关了,明天呢?劳执事考核怎么过?”

    郭萧一拍脑袋,说道:

    “唉!我是死怕了!忘了这一茬!”

    转而又哭丧着脸催促华来,道:

    “快点练!快点练!我不想再淹死了!被水撑死的滋味太难受了!”

    ……

    方丈笑微微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徐寿,问道:

    “你可有话对我说?”

    徐寿面色一呆,千猜万算就是没想到方丈会问这么一句。

    一时间干在那儿,不知如何回答。

    “在你之下,可是有两个灰袍师弟?”

    “是!”

    徐寿突然意识到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方丈依然祥和的对他说:

    “方才见你也有微笑,听我讲禅,可有所悟?”

    徐寿突然跪拜在地,尴尬的说:

    “似有所悟,又忘了!”

    方丈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一身白袍随风清扬,徐寿被方丈的仙骨道风所折服,两眼恍惚。

    “起来吧!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方丈说完瞧着徐寿,只见徐寿从恍惚中进入疑惑状态。方丈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

    “你去吧!”

    徐寿赶紧行礼再拜,挠着后脑勺困惑的走下浮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