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父女诀别
宋月在父亲怀中痛哭良久,依然难解丧子之痛。宋世雄也是痛心不已,一张原本睿智坚毅的脸庞变得扭曲不堪,全身僵硬的他只有一只右手还在颤抖着不停抚摸着女儿的脊背。
“跟我们一起回家吧?”宋世雄终于开了口。
满面痛悔之色的王本草闻言,心头一震,道:“岳父大人的美意,小婿心领了。只是我如今麻烦缠身,还是继续隐居为好。月儿心脉受损,需要长年静养,以保全性命。乐天不幸夭折,我也没有必要为儿子打拼什么了。我们会带着乐天一起过江,把他葬在我们在江南的居所附近。到时候,我再把父母的遗骨也迁过来,也算是一家人团聚了。至于月儿,待她身体好些了,我会带她常去山庄看望岳父岳母大人的。”
宋世雄叹道:“也好。那我们就先回宋家庄了,等你们安顿下来,一定要来看我。”
“岳父大人且慢!我还有话说,请岳父大人移步小院。”王本草说着,先行走进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宋世雄闻言一愣,放开女儿,安慰了两句,跟着王本草进了小院。
王本草关上院门,向宋世雄作了一揖,然后方道:“感谢岳父大人成全我与月儿的婚事。这些年我过得甚是自在快活,全拜月儿所赐。我知岳父大人想一窥《先天功谱》的真容,但恕小婿直言:《先天功谱》言简意深,非天赋极高且极端刻苦之人不能得其真传。
“《先天功谱》成书三百余年,能勘破此中玄奥的,只有三人。其一自然是其创立者逍遥子老前辈,其二便是武学奇才海通天,此二人均出生于那个英雄辈出的隋唐乱世。而第三人,便是小婿了。小婿能够成功,除了天赋与勤奋,还因为拼命。
“当年为了救月儿而跳崖,在生死之间获得了突破。以小婿之浅见,若无人指点,五百年内未必能再出一人。而就算有人指点,一百年未必能出一人。小婿能成功,运气成分也不小。逍遥派三大观的观主们虽然每隔一两代便会有一人练成,但却是以秘法借外力打通经脉,这也就限制了练成此功后的威能,与小婿这种自修而成的不可同日而语。”
说到这里,王本草停了一下,看了看宋世雄的反应。却见他眉头大皱,脸上却现出笑容,显然听得十分用心和欣喜。
王本草心中暗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蓝布包裹的物什,递到宋世雄身前。宋世雄大为惊愕,双手颤抖着打开蓝布,发现里面包的果然是一本小册子,封面写着五个字——《小先天功谱》。宋世雄没有急着翻阅,而是面带惊喜和疑惑地望着王本草,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释。
王本草平心静心地道:“《先天功谱》晦涩难懂,但这本《小先天功》却是小婿领悟先天功的奥义之后,近几年隐居此地专门为岳父大人准备的谢礼,感谢岳父大人生养了月儿这样完美的女儿并下嫁于我。虽然凭此小先天功无法成就先天功的神奇,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却是不在话下。此外,若是参悟透彻,修炼得法,对于提升武学修为也大有帮助。至于具体效果如何,还要看个人造化。
“请岳父大人及族内子弟小心保管,切莫外泄或遗失。当然,也请岳父大人及子侄千万不要试图模仿小婿在生死之间寻求突破,否则纵然死伤百人也难成一个。此绝非虚言。岳父大人若不听我言,必然害人害己。”
王本草说罢,心头一宽,长出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后再见到宋世雄,便再也不会心怀亏欠之意了。这让他面对宋月时可以更加从容,修炼内功时也可以更加心无挂碍。
宋世雄终于忍住了没有当场翻看,而是双手捧书,向王本草作了一揖,然后深情地说道:“我宋世雄纵横江湖大半生,阅人无数,独独没有看透你小子。还是月儿眼光好啊!也只有你才配得上她。你的话我都记着了,你放心地去吧,我不会让你小瞧的,也不会再打扰你们两个的生活。”
宋世雄说着,把《小先天功》收入怀中,随手又拈出一物,递到王本草面前,笑道:“你们新婚,我这个当泰山的也没有送贺礼。今天就补上吧。这五千两飞钱票是汇通山庄的,你去江南正好用得上。只要不乱花,这辈子够用的了。你大可不必再行医谋生,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陪月儿和孩……”说到孩子,宋世雄一时语塞,脸色变得冷峻起来。
王本草接过飞钱票,叹了口气道:“其实,小乐天还有个姐姐,已经五岁了,前两天刚被汇通山庄接走了。当时我若是再坚决一些,把月儿和乐天一起送过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
宋世雄闻言,脸色回暖,亦叹了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活人的罪过,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王本草若有所思,亦点头道:“时候……不会太远的。”
待翁婿二人走出小院,宋月正抱着小乐天默然不语。宋世雄走到宋月身前,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又伸手抚了抚小乐天的额头,郑重地对女儿道:“我的好女儿,爹爹得回去了。此番龙庄主和那个张游龙受挫,很可能把气撒到宋家庄头上,我得赶紧回去安排一下。你们今日就速速过江,千万不可停留,更要小心被人盯上。我留一驾马车送你们到渡口,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宋月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点了点头,泪水又落了下来。不知是伤离别还是感生死。接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父亲拉到一边,低声道:“父亲,《小先天功谱》拿到了吧?”
宋世雄一愣,点了点头。
宋月又道:“那就好。父亲当初让我去夫君身边偷功谱,如今功谱自动送上,也算女儿尽了一份孝心了。以后再不会为父亲做这样的事了。”
宋世雄老脸一红,低声道:“委屈你了,月儿。你不会恨爹爹吧?”
宋月脸上露出干涩的笑容,轻轻摇头道:“不委屈,更不恨。我喜欢王本草,就算父亲不吩咐,我也会去找他的。”
宋世雄一时语塞,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只见他后退两步,向王本草抱了抱拳,留下一辆马车和车夫,然后自己随其他护卫迅速离开了永丰镇,向西北行去。
待宋家庄的人走了,王本草忍不住把妻儿揽入怀中,口中喃喃道:“乐天,是父亲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
宋月则抽噎道:“不,是我,是我不听你的话,致有今日之祸。是我害了儿子。”
夫妻俩相拥而泣,一起承受着丧子之痛。
相拥良久,王本草忽然感觉身边又多了一群人。王本草连忙放开妻儿,回头仔细一看,却是汇通山庄的二庄主周天策带着人马远远在站在一旁。
宋月见了,微微一愣,随即朝着宋家庄留下的那辆马车道:“宋忠,这里有汇通山庄的人在,不用你伺候了,赶紧去追庄主吧?”那车夫应了一声,却一动不动。
王本草走到周天策跟前,告知了儿子遇害之事,周天策闻言大惊,恨恨地道:“我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就担心你们一家子出事。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过江来看看你们,想再劝劝你们来苏州。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怪我啊,怪我!”
王本草连忙摇头道:“这一切都与二庄主无关。我对贵庄,只有万分的感谢。至少,若梅还活着。”
“事已至此,本草兄接下来如何打算?”周天策趁机问道。
王本草平静地望着周天策,有条不紊地道:“中原是不能再待了,渡江南下势在必行。原本真是想做贵庄的护院总教头的,但转念一想,我此番重伤了太平山庄的庄主和未来的庄主,我所在之地,只怕必成是非之地、凶险之地。我实在不敢让贵庄陷入险境。所以我打算在太湖边择一偏僻处隐居,打渔种田为生,以待将来。”
周天策咬牙点头道:“本草兄言之有理。说来也巧,我前两年正好买下了太湖边的半座岛,名叫‘东山’,新近还置办了些田舍。本草兄可去那里居住,自是十分方便。望兄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王本草眉头一挑,笑道:“二庄主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请二庄主引路。”
“好,咱们现在就走。船就在江边,人马可直达太湖东山岛。”周天策说着,看了一眼宋家庄的那名车夫。
宋月见状,对宋忠道:“宋忠,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把这里的情况告知父亲,请他老人家不必挂念。若有急事,可去东山岛找我们。”宋忠这才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