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逍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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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陷囹圄

    112求婚宴

    离开了比武招亲的擂台,王本草在宋云的陪伴下,回到宋家庄的客房稍歇。原本宋世雄安排了宋云一直相陪的,但王本草推说有些疲乏,便一个人在客房打坐沉思。

    比武招亲之事有惊无险,王本草自从下了擂台就一直忍不住想仰天长笑,因为他苦苦追寻了三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初心,找到了自己的最爱,就要迎娶宋家庄大小姐兼洛阳第一美女——宋月了,内心如何能不激动?

    回想从10岁生日那年,母亲骤然离世,自己也差点儿命归黄泉,自己便开始了为生存而拼命修炼的生涯,而且还要离群索居、不敢声张。

    如此小心翼翼地活了十年,终于因出山立功,暂时摆脱了死神的威胁,自己的人生目标也从逃出幽冥教变为了在幽冥教站稳脚跟,因为天赋过人、聪明机警、习武有成的王本草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更加巧合的是,龙啸海教主为幽冥教另谋出路的想法,与王本草不愿在幽冥教拿钱杀人的愿望不谋而合,王本草还顺便为幽冥教找到了新的山庄,甚至连庄名都是王本草取的。

    这让王本草对未来更加充满了希望,自己脱离幽冥教使者身份、转型太平山庄副庄主的想法一下子膨胀起来。

    虽然后面多次为幽冥教立功却没能如愿,甚至在大战少林寺中立下第一奇功后仍然没能顺利上位,但王本草此时却相信,有了宋家庄女婿这个身份之后,自己在龙镇东死后继任太平山庄副庄主一事再也无人可以阻挠,因为庄主无后,自己又是山庄第一功臣,眼下不但威震武林,而且还与中原武林两大家族之一的宋家庄结亲。

    这样的能耐与地位,要是仍然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那就简直没有天理了!自己苦苦奋斗了13年,终于就要找回自己的尊严、找到安全感和归属感了!

    只是,从小在生死考验中长大的王本草,仍然谨守着一份小心。自己的冥使之路尚且如此艰难,至今还只是“未来的炼狱使”,与宋家庄大小姐成亲这件事,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实现。

    太平山庄支持自己打擂,是想审问宋小姐关于龙镇东之死的真相;宋家庄同意这门婚事,恐怕是冲着自己身上的《先天功谱》来的;而柳家堡作为中原武林第一家族,特别是在如今少林寺元气大伤之后,恐怕不会容忍王本草如此轻易地就把两大家族联姻的大事搅黄的……

    不过,这一切,王本草并不在乎。他只在乎宋月的态度,只关心宋月是不是真心想嫁给他。如果太平山庄真的容不下他,他大不了远走高飞;如果宋家庄图谋不轨,自己大可敬而远之,甚至稍微震慑一二;若是柳家堡不依不饶,王本草甚至做好了让柳家堡无后的准备!

    但是,如果宋月对他不是真心的,那将是灭顶之灾。虽然一直以来,他自认与宋月一见钟情、两心相悦,但宋月却从来没有明白地表示过什么,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所以,今天,王本草决定一探究竟。

    王本草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便有丫环敲门,通知参加午宴了。

    王本草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向那丫环笑问道:“这么快?”

    那丫环亦笑道:“今日必有一宴,是以一早就在准备了。”

    王本草闻言,却心头一沉,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丫环去了。

    午宴的阵容并不庞大,只有王本草这么一个外人,其余的,只是宋世雄、宋世杰兄弟二人,以及宋风、宋云、宋月兄妹三人,就连下人都是上完一道菜就迅速离场,这让王本草倍感亲切,心中的忧虑与戒心也减了三分。

    王本草毫不客气地在主客位上坐了下来。

    一番寒暄后,王本草略微收敛了笑容,望了一眼宋月,想问什么,又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单独问才好,便忍住了没有吱声。宋世雄看在眼里,也只是笑而不语。倒是宋月被王本草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俏脸微红,悄悄低下了头。宴席上一下子笼罩着一股古怪的氛围。

    宋世杰见状,举杯向王本草道:“王少侠,今日一战,再现少林寺当日风采,真是可喜可贺啊!”

    王本草淡然一笑,道:“今日的比武,在下势在必得,不容有失。最后取胜之时,还用上了宋家刀法。可以说,今日不单是王某人的胜利,也是宋家庄的胜利。这还要感谢大庄主的首肯、二庄主的悉心传授、大公子的成全还有大小姐的指点。呃……这个缘分,或许从那次在洛阳偶遇二公子的时候就注定了。”

    王本草这番话,有明有暗,既感谢了宋世雄当日答应传他宋家刀法、宋世杰当日不藏私的传授,也表明自己对后来与宋风比试时偷学了宋家刀法后面14式当成了宋风的私相授受,同时还不忘说明自己能生出学习宋家刀法这个念头实在是在宋月的启发之下。

    只是说完了之后,才发现夸了半天,把宋家二公子给漏了,于是赶紧又补上了一句。当然,王本草这番话,听在宋家庄众人耳中,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宋云听罢,第一个笑出声来,道:“我常听小妹说,王兄弟醉心武学,不善言辞。今日一见,方觉小妹是在替王兄弟谦虚啊!以王兄弟的文武之资,前途不可限量啊!这个妹夫,我认了!我敬你!”说着,举起了酒杯。

    王本草闻言,心中一阵火热,连忙举杯,一饮而尽,心头的热意更浓了。

    “月儿也敬王公子一杯,恭喜王公子打擂成功!”宋月右手捏着一只小巧的白玉杯,左手似有若无地托着杯底,向王本草示意。

    王本草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一下子被点燃了一般,连忙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双手捧杯,向宋月道:“为宋小姐而战,在下乐在其中,无所畏惧!”

    宋月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将酒杯移至唇边,缓缓地饮尽。王本草望着宋月白皙的脸颊渐渐升起两团红晕,一双秀眉在美酒的刺激下微蹙的神态,一时如坠仙岚,也不多想,直接将一杯美酒倒入口中,“咕咚”一声,喝了个底朝天。

    宋世杰见状,哈哈笑道:“王少侠真是豪爽啊!宋某人喜欢!我也敬你一个!只有王少侠这样的真英雄,才配做我宋家庄的女婿!”

    王本草自行斟满,双手捧杯,向宋世杰道:“前辈过奖了。应该是晚辈敬您才是。在下先干为敬!”说着,又是“咕咚”一声,一饮而尽。宋月在一旁看着,面露赞赏之色。

    宋风笑道:“王少侠与二叔、二弟还有小妹都喝了,可不能忘了在下啊?”

    王本草又自斟满,向宋风举杯道:“在下不敢。谢大公子当日指点宋家刀法。”说着,“咕咚”一声又一饮而尽。

    宋风点头道:“不用谢我,那是王少侠自己悟性好。今日一战,王少侠的宋家刀法看起来比我使得都好呢!真不愧是我宋家庄未来的女婿啊!”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王本草听了这话,虽然高兴,却隐隐感觉今日之事要有些曲折,宋风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王本草没有急于向一直没有吱声的宋世雄敬酒,也没有出言询问什么,而是不停地与宋家庄诸人交杯碰盏,探询一些信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王本草终于心中有了点儿底,主动向宋世雄道:“宋家庄比武招亲,天下皆知。今日晚辈得胜,相信宋庄主也会按照规矩将女儿嫁给得胜之人的吧?”

    宋世雄看了王本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知道你小子早晚要问这一句。”

    众人闻言,也都停止了喧闹,一齐望着宋世雄。宋世雄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先告诉王贤侄一声,王贤侄可以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做我宋家庄的女婿。”

    王本草一听,皱眉道:“不用说了。我此来只为找回初心、迎娶宋小姐。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变我的想法。”

    王本草如此打断宋庄主的话,显然有些无礼,但其余人等却都面露欣赏之色,宋月更是一下子耳根都红了。

    宋世雄点头道:“王贤侄诚意可嘉,不过老夫受人之托,还是要把事情告知王贤侄的。”

    王本草无奈道:“庄主请讲。”

    宋世雄道:“王贤侄比武得胜,自然相当于与我宋家庄订立了婚约,先前与柳家堡的婚约也就彻底作废了。不过,方才王贤侄歇息之时,柳家堡传来消息,说愿以白银万两相赠,换取王贤侄与宋家庄的这份婚约,不知王贤侄意下如何?”

    王本草闻言,也是一愣。

    一万两白银,这可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大财富!足以让一个男人舒舒服服地过上一辈子!就算纳上一两房美妾也足够了。

    不过,王本草只是一愣,随即脸上现出轻蔑的笑容,冷声道:“如果宋庄主这话只是有意试探,那请宋庄主的试探到此打住。晚辈此来打擂,不为名利,只为佳人。宋小姐在晚辈心中,乃是无价之宝,说什么也不会换的。如果真是柳家堡贼心不死,那就请宋庄主转告柳家堡,如果不想让柳家堡断了传承,就死了这条心吧!”

    王本草说着,内心怒气激荡,浑身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冷酷之意,令在场众人都为之默然。

    良久,宋世雄看了一眼宋月,脸上闪过一丝得色,举杯道:“方才之言,确实是柳家堡的原话。当然,本庄主也会将王贤侄的原话带到,请王贤侄放心。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王贤侄大展神威,可喜可贺,宋某人也敬你一杯!”

    王本草起身道:“庄主客气了,该是晚辈敬您才是!”说着,一口吞下杯中之酒,然后缓缓坐下。宋世雄不说二话,也一口吞吐下美酒。

    王本草推测宋世雄还有条件没提,于是不再犹豫,直言道:“既然宋庄主认可令嫒与晚辈的婚事,那晚辈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敢问前辈,何时讨论一下婚礼之事?”

    宋世雄微微一笑,望了宋月一眼,道:“我记得还有一道牛骨汤没上,月儿你去看看火候如何了。”宋月自然明白父亲这是要让自己回避,便乖乖地离席而去。

    113定婚约

    见宋月走远了,宋世雄方悠然道:“赢得比武招亲,这算是订下了婚约。但想迎娶小女,本庄主还有两个条件。”

    王本草心想:“果然没这么简单。”嘴上却道:“庄主请讲。”

    “第一,婚礼要在宋家庄里举行;第二,婚后王贤侄要住在宋家庄,与老夫一同守护宋家庄。”宋世雄声音不大,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王本草闻言,毫不犹豫地道:“第一个条件可以答应。晚辈可以先在宋家庄举办一场,然后再回太平山庄举办一场,以示对宋家庄的尊重和对宋小姐的珍爱。至于第二个条件,晚辈无法理解,也不能从命。宋家庄如今如日中天,哪里需要晚辈守护?相反,晚辈在太平山庄正待建功立业,一旦成功,相信不会比宋家庄如今的财富与威名差多少。到那时,太平山庄与宋家庄联手,中原武林无敌手,想怎么赚钱就怎么赚钱,岂不是好?”

    宋世雄与宋世杰对望了一眼,点头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那我换个条件。想当初,王贤侄尚未与宋家庄订婚,本庄主就将家传武学宋家刀法相传;如今喜结秦晋之好,王少侠是否可以投桃报李呢?”

    王本草心头一震,沉声道:“晚辈愚钝,不知庄主能否明言?”

    宋世雄道:“既然王贤侄即将成为宋家庄的一员,迎娶宋家庄最美的女儿,自然也该为宋家庄做点儿贡献。不知贤侄能否将本门武学相赠?”

    王本草心中冷笑,心道:“看来,二爷爷的推断果然不假,这宋家庄果然在打《先天功谱》的主意!清风观的事,恐怕真与宋家庄脱不了干系。”

    嘴上却假装不明白地道:“武学功法,乃家族门派的立身之本,原本是不能外传的。但宋庄主大义相赠宋家刀法,虽未传授相应的内功心法,可晚辈仍然深感大恩。晚辈所习太平刀法与宋家刀法确实大有不同,可资借鉴。晚辈当尽快向庄主禀报此事。就算庄主不允,晚辈也会悄悄地传授一二,以表诚意。”

    宋世雄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贤侄误会了。宋家庄既有宋家刀法,自然不会再窥探别的刀法。只是宋某的爷爷虽然创下了一套刀法,但却没有自成一家的内功心法,是以宋家刀法的威力并没有充分发挥出来。我观贤侄的内功不错,不知能否将内功心法作为彩礼赠予宋家庄。若能如此,太平山庄与宋家庄才算是真的珠联璧合,不分彼此啊!”

    王本草勉强镇定,掩饰住内心的震憾,面上苦笑道:“庄主之意,晚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泄露几招太平刀法,庄主顶多责骂几句也就是了;但晚辈若是将镇派的内功心法外泄,那可就相当于欺师灭祖了。纵然晚辈有意,也是万万不敢的。

    “再说,太平山庄的内功《太平诀》,是一门极难修炼的内功,其难度与逍遥派的《先天功谱》一般无二。若不能自幼修炼,日夜不停,且有高人指点,是不可能练成的,顶多可以增加几年寿命而已。

    “在座的诸位其实早已错过了修炼此功法的年纪了。庄主若是不信,可以对比一下清风观和汇通山庄。以清风观数百年的底蕴,历任观主大多也只能练至小成,根本无法大成。而汇通山庄以经商为主,习武为辅,与宋家庄更像一些,他们可是藏有《先天功谱》的,数百年来却连练至小成的庄主都不曾听说过。汇通山庄如此底蕴尚且如此,不是晚辈看不起宋家庄,以宋家庄数十年的武学底蕴,在武学一道上恐怕不会比汇通山庄更强吧?”

    王本草的话其实已经很明了了:汇通山庄空守着《先天功谱》数百年却无法练成,足以证明此法的高深;宋家庄才兴起几十年,更不可能练成了。

    王本草之所以如实相告,也是不希望宋世雄阻挠与宋月的婚事,更不要再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王本草一番话后,宋家庄的四个男人都面色沉重,一个个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本草倒也不急,给他们时间想明白了,省得接下来再找麻烦。

    良久,宋世雄忽道:“《先天功谱》之事,确实奇妙。同样是拥有此神功,逍遥三观的人就能练成,汇通山庄却无论如何也练不成,真是不可思议。”

    王本草点头道:“之所以如此,应该是与此神功的传承之法有关。据我猜测,除了功法,逍遥派应该还有修炼此功的秘法。否则,诸观的每一任观主可能连小成都做不到。而这秘法,肯定是不见于文字的。”

    宋世雄点头道:“应该如此了。只是贵庄的《太平诀》难道也如《先天功谱》一般需要秘法才能修至小成吗?也不知王贤侄如今是小成还是大成了?”

    王本草闻言,更加确定了宋家庄对《先天功谱》的图谋之意,却既不能明说,又要点到,好让宋家庄死心。

    只见他摇头苦笑道:“太平山庄虽然从祖师那里得到了功法的传承,却并没有什么秘法。晚辈也是因为当年为救宋小姐纵身跳下悬崖,这才侥幸突破,达到了功法小成的境界。至于大成,晚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修炼。”

    王本草说完,刻意观察了宋世雄的脸色,见其阴晴不定,实在不知想些什么。良久,宋世雄终于叹了口气,向王本草抱拳道:“多谢贤侄真诚相告,方才让王贤侄相赠功法之事,实在唐突,还望莫怪。”

    王本草心头一松,连忙道:“前辈不必挂怀。”

    宋世雄点头道:“没事。云儿,你去看看牛骨汤炖好了没?别让客人等急了。”宋世雄好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般,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看了二公子宋云一眼。

    宋云应声而起,并很快返回,身后跟着宋月和一位端着牛骨汤的厨娘。宋世雄连忙招呼王本草喝汤,气氛一下子又显得轻松起来。

    午宴渐渐到了尾声,宋世雄忽对女儿道:“月儿,方才与王少侠谈及婚礼之事,咱们可以向他提两个条件。为父已经提出要在咱们宋家庄也举办一场婚礼,你也提个条件吧?”

    宋月闻言,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思良久,面色有些犹豫,却终于开口道:“记得本草兄曾经为了迎娶一位太平镇的小女子而为300贯彩礼四处奔波,月儿自认不论才貌都是当世一流,人品更不是那位小女子可比的,本草兄与月儿既然投缘,在彩礼上自然也要更加大气一些。我乃宋家千金,就请本草兄以白银千两作彩礼吧?”

    王本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有些后悔向宋月讲他与温如初的故事了,更后悔谈到那300贯钱的事。300贯铜钱其实还比不上300两银子值钱,而以他现在的积蓄,在不变卖父母的遗物和那枝白玉簪的情况下,能凑出100两银子就不错了,1000两银子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宋月提这样的要求,难道是不想嫁给自己吗?可当王本草望向宋月的时候,却从宋月脸上看出了十分的真诚,或者说,认真。她这样一个富家小姐居然会如此在意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当真是让王本草吃惊不小,也更加觉得头痛。

    望着王本草的表情,宋月忽然微微一笑,面有得色,柔声道:“据月儿估计,本草兄的身家应该不会超过200两银子,你的家族把钱都花在你的刀上了,应该也不能再帮你多少钱了。月儿很想知道,本草兄打算如何筹集这笔钱?如果是偷抢得来的,月儿可不能接受。还望本草兄明白。”

    王本草缓缓站起身,盯着宋月,肃然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小姐说,不知能否移步小院?”宋月微一迟疑,亦起身道:“公子请。”

    二人来到餐厅外的小院,冬日的暖阳高照,令小院一片暖意流动。王本草心中忐忑,反复思量,终于开口道:“虽然在下赢了比武,但小姐若不是对在下真心欣赏与爱慕,大可明言,在下绝不会勉强。虽然在下对小姐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但如果小姐不认可在下,在下绝对不会让小姐为难的。所以,小姐也不需要用一千两白银这种远超在下能力的要求来婉拒在下。温如初的教训在下至今不敢忘,可不想再被羞辱一次。”

    宋月闻言,忙道:“公子误会了,月儿绝对没有戏耍公子之意。是否真心,口说无凭,相识了这么久,公子难道感觉不出来吗?若是公子觉得这一千两白银有些为难,公子只管尽力而为,剩下的,只管着落在月儿身上便是。”

    王本草一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如果宋月对他信誓旦旦,或者直接承认什么,王本草反而不喜;但宋月不答反问,还表示愿意承担千两礼金的不足部分,却让王本草真正相信了宋月的诚意与真心!

    只见他向着宋月深深一揖,沉声道:“有宋小姐的一片真心,在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小姐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宋月也盯着王本草,仿佛想看清王本草对她有几分诚意似的。

    “一言为定,咱们快回去吧!”王本草说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返回宴席。

    走了没两步,宋月忽然拽住了王本草的衣袖,轻声道:“我知公子武艺高强,但公子千万别以此干出什么不法或是令人不齿之事出来,否则月儿宁可不要这千两礼金。”

    王本草回过头来,望着宋月满脸的关切与认真,心中的感动与爱意涌动,难以扼制,头脑一热,便向宋月扑去,想抱个温香满怀。

    不料宋月伸手在王本草胸前轻轻一推,身子一矮,躲了开去,并迅速跑回了餐厅,进门前还回头看了王本草一眼,那明亮的眼睛和欢快的笑容看得王本草心神一荡,怅然若失,仿佛心头有一处地方极痒,却怎么也挠不到。王本草忍不住想:这或许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回眸一笑”吧,果然是一顾倾城啊!

    这一幕,恰巧被宋世雄窥见,忍不住摇头苦笑。

    回到餐厅,宋月道:“父亲,冬日天短,今天已然尽兴,不如喝完杯中酒,请王公子早些返回太平山庄,筹集礼金吧?”

    宋世雄点头道:“这样也好。那就请王贤侄正月十五之前把彩礼备好,到时再约定婚期。如何?”

    “如此甚好。”王本草说着,率先举起酒杯辞行,宋家众人遂一同举杯相送。

    114除后患

    宋家庄门前的擂台还没有完全拆除的时候,王本草已经悄然离开了洛阳城,雇了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往太平镇而去。

    他没有选择骑马,一来因为天冷风寒,骑马不便;二来也是想一路上专心琢磨些事情。

    第一件要琢磨的,自然是那一千两白银的筹集。

    当初筹集温如初的彩礼时,他可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结果还把自己父母的遗物以及宋月的白玉簪都押上了,最后还是徒劳。不过也幸亏如此,才让他在再次与宋月相遇后不会后悔,没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

    如此说来,他倒要感谢温如初舅舅一家的背信。

    不过,温如初如今已经冤死,王本草虽然知道这是张游龙一家的阴谋,但心中仍然痛惜不已,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为此事讨个说法。而此次筹集礼金,王本草不打算再去四处求告了,以他威震武林的声望,相信还是可以一次性地借到足额的银两的。

    而宋月临行前还特地叮嘱,这一千两白银不要实物,而是要聚元质库的飞钱票。提这样的要求,王本草自然能够感受到宋月对他的关心,因为随身携带一张飞钱票,以王本草的身手,自然万无一失;但若是带上一千两白银,那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就算能够成功送到宋家庄,只怕也会招惹不少麻烦。

    也因为如此,王本草自然想到了找聚元质库借钱,只是王本草与聚元质库并不熟,纵然自己名声在外,也着实有些不便。王本草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放弃。

    太平山庄的话,就更不可能了,就算教主、护法或是某位长老甚至毕成能够拿出一千两,自己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欠太平山庄任何一人的大人情,当年众人逼死母亲的场景他可是终生难忘的。之所以至今没有想复仇,不过是因为母亲之死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早已死了十多年的上代教主封不行。而自己也需要依靠幽冥教和太平山庄来继续成长,报仇之事只能走着瞧了。

    排除了聚元质库和太平山庄,王本草自然很快想到了清风观和松鹤观,毕竟这是除了宋家庄之外,王本草最有好感的两大势力了。不过王本草可不敢确定,这两观真能一下拿出一千两白银出来;就算能够拿得出,自己带着千两白银也着实不便,所以这两观也不是好的借钱之所。

    在自己熟悉的势力里面,既有钱又方便借钱还能直接借出飞钱票的,就只有汇通山庄了。虽然汇通山庄远在江南,但王本草相信汇通山庄肯定存有北方第一质库——聚元质库的飞钱票,否则汇通山庄南国第一山庄的名头就成了笑话。

    而且,汇通山庄的两位少主近些年一直驻守苏州,而不是万里之遥的蜀国之都成都,自己又与两位少主有过数面之缘,虽然自己很清楚两位少主有拉拢之意而刻意保持了一点儿距离,但如今事到临头,也只有去找汇通山庄借钱才是上上之选了。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还了这个人情也就是了。

    想好了筹钱之事,王本草忍不住开始考虑另一件棘手之事,那就是在宋家庄的比武招亲大会上伤了张游龙。如果不是张游龙苦苦相逼,又是与宋月的婚约这样的不能相让的大事,王本草是绝对不愿意与张游龙正面为敌的。

    如今撕破了脸,自己以后在太平山庄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王本草对于张游龙的实力实在不是很清楚,否则擂台上根本不会出第二刀。

    对于自己无意中练成的这道刀气,王本草对其威力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一刀就把少林寺三位武僧击杀了。这与当年与玉成子在太室山切磋时的刀气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毕竟那时还没有完全形成第二气核,更不会利用第二气核。

    但这刀气用到张游龙身上,王本草着实有些惶恐。好在自己当时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张游龙又身穿护甲,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张游龙的双臂中了两刀,虽然中刀气时有所准备,但从张游龙无法拿住佩剑的情况来看,双臂就算不废也是重伤啊。

    一想到这个,王本草就禁不住忧心忡忡。他还想在太平山庄站稳脚跟、建功立业呢,若是得罪了这位两大护法的宝贝公子,他就真的没法在太平山庄待下去了。不过眼下多想无益,还是尽快赶到太平山庄看看张游龙的伤势再做决断吧。

    返回太平山庄的路实在不太好走,北风呼啸,不时落雪,马车行得十分缓慢。

    王本草无奈,只好继续琢磨一些事情。

    最让他头痛的,就是与宋月成婚之后的难题。虽然他一直盼望着迎娶这位让他一见钟情的洛阳第一美女,但龙啸海显然只是把宋月当成探寻龙镇东之死的一把钥匙。一旦宋月随着王本草住到了太平山庄,若是应对太平山庄众人不当,只怕还会有性命之忧!这可不是王本草能够应付的。难道宋世雄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王本草留在宋家庄?

    只是自己当然不能答应,因为龙啸海不会答应,自己就算乐意也是没法办到的。可自己奋斗了13年,才搏得了一份功名,一位佳人,哪一样也不能轻易放弃啊?难道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想到这里,王本草对太平山庄或者说幽冥教的众人反感益深,心中隐隐生出远离之意,这也是母亲当年的遗愿,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想着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势力建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被迫而为,或者说是当时条件下的最佳选择的话,那么现在,有了与宋家庄的婚约之后,太平山庄的功名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功名可以在别的地方赚取,但可心佳人只有一个!

    自己若能入赘宋家庄,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当宋世雄向王本草提出订婚条件的时候,王本草已经几乎可以确定,清风观乃至松鹤观的血案,一定与宋家庄有关。

    只是因为牵涉到宋月,王本草一时还不想告诉两观,以免自己两难。但这件事情也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否则就是对两观的不义了。

    不过,世事难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些困惑,还是回到太平山庄与二爷爷商议之后再作定夺吧!

    王本草所乘的马车在北方大地上走走停停,中间为了避免行踪泄露,还换了三辆马车,所以,直到腊月二十二,王本草方才赶到太平镇,这一路竟行了十二天之久。王本草在镇中心就下了车,然后自行去往太平山庄。

    王本草没有直接去探望张游龙的伤情,而是先去找到了二爷爷王正义了解山庄的情况,特别是张游龙的伤情。一问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张游龙双臂为刀气所伤,至今无法拿剑,只能端端饭碗而已。张志翔夫妇已经暴怒,几次找龙啸海进言要求严惩王本草。

    好在龙啸海本身对张志翔夫妇也心存忌惮,不希望他们一家独大,而张游龙伤情如此严重,王本草俨然成了幽冥教青年一代的第一人,如何处置当真是个难题。

    按照王正义的估计,王本草的太平山庄副庄主之位自然是没戏了,连那个“未来的炼狱使”之位恐怕也悬了。

    王本草自然觉得委屈,这张游龙自寻死路、狂妄自大,没本事接招还硬撑着,明明是公平对决,输了居然还要别人负责任,简直像个小孩子!但气归气,王本草还是决定在见龙啸海之前先去张游龙处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治一治他的伤,缓和一下矛盾。

    当王本草在王正义的陪伴下,来到张游龙卧病之处时,迎接他的自然是一片声的责骂,萧红怡尤其激烈,形同泼妇,毫无气度可言。

    这也难怪,张游龙这一次的伤十分难办,幽冥教上下用尽了办法,就连最精通医理药性的郑长老也束手无策,只能开些加速伤口愈合、提升人体元气的药,但张游龙的双臂仍然无法用剑,这基本等于成了废人,别说亲传弟子,连一般的内门弟子都不如了。张志翔夫妇如何能不急?

    王本草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说自己或许有办法让张游龙的伤好起来。此言一出,张志翔夫妇的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张游龙看了一眼王本草,原本满脸的委屈与愤怒顷刻消融,换成了惊喜与期盼。王本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张游龙将上身脱光,坐在他的对面,检查他的伤情。

    张游龙的伤情看起来很轻,只有双臂之上各有两道淡淡的暗红血线。王本草先是把脉,然后直接将手掌压在血印上感受双臂的经脉与骨肉。

    良久,王本草方才确定,张游龙的双臂经脉与骨肉皆被重创,血印两侧的经脉与骨肉险些被切断。虽然用普通的药草治了标,但经脉之伤却根本没有好转,所以才会看起来好好的,双臂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张师弟的伤是先天真气所化刀气所伤,我以先天真气为其疗伤,或许能有效果。不知二位护法大人和张师弟意下如何?”王本草问了一句,神情淡然,目光直视张游龙,张游龙的目光却闪烁不定。

    “你有几成把握能治好?”这是张志翔的回话。

    “你真能将先天真气调出体外治伤?”萧红怡问了一个看似多余的问题,但在场的人其实很清楚,幽冥教还没有听说谁能将先天真气调出体外使用的,因为先天真气通常是无法离体的,而且其本身的主要作用也是护体保命。

    “我是第一次尝试此法,没什么把握。但先天真气何其珍贵,想来定有效果。”王本草看起来依旧神情淡漠,其实是强自镇定。

    萧红怡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张志翔用眼神阻止了。

    “那就请王师兄试一试吧?”张游龙无神的双眸灵光一闪即逝,显然最近被这伤折腾得没了精神。

    “我也是这个意思。”张志翔表情肃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好。那就请张师弟到床上躺着,全身放松,不要运气。我随后便施法。”王本草率先起身,走到内室。张游龙、张志翔、萧红怡、王正义等也跟了进去。

    待张游龙躺好,王本草坐在床边先打坐调息了片刻,同时启动了丹田与膻中两处气核,强大压力下,先天真气形成两股热流,分别涌向王本草双臂。

    王本草猛地睁开双眼,双手似缓实疾地将张游龙的右臂受伤处包裹起来,左掌在下,右掌在上,掌心相对,将两道先天真气同时放出,从张游龙伤臂处穿过,再进入自己的掌心,形成对流,并持续不断。

    刚开始的时候,张游龙没什么反应;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张游龙嘴上说“热乎乎的,挺舒服的”;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张游龙眉头微皱,嘴上不停地说“痒,有点儿痒”;两炷香工夫过后,王本草额头已是大汗淋漓,张游龙更加不堪,不但满头大汗,还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地喊着“痒,痒死我了”;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张游龙已经开始哭号,嘴里反复地叫着“我受不了了,钻心的痒,快停下”,左臂和双腿甚至开始拍打床铺。

    张志翔见状,不惊反喜,连忙按住儿子的身体,同时鼓励王本草继续下去。王本草却几次深呼吸后,停了下来,起身道:“弟子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请左护法先看看效果如何再做定夺吧?”

    张志翔面色一沉,随即点头道:“好,本护法就先看看效果。”说着,让张游龙起身试试右臂的感觉。张游龙抡了几圈,又握了几次拳,大喜道:“真的有效,能使上劲儿了,拿剑绝对不成问题,只是不知能使出几分功力来。”

    王本草闻言,心中一宽,知道自己蒙对了,连忙道:“师弟别急,这个办法也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也没有本事持续不断地用。要不这样吧,我每天施法一次,每次半个时辰,估计师弟不觉得痒时,便大好了。但师弟千万不可真的以为好了,至少再休养百日,每天可以自己运使先天真气来回冲刷受伤的地方,且百日之内不可用力,以防伤情复发。”

    张志翔点头道:“我看行,就这么办吧?”说着,看了萧红怡和王正义一眼。二人皆点头。

    当王本草准备离开张志翔夫妇的小院时,正巧碰上龙啸海闻讯赶来,与他同时到来的,还有封得仁、毕雪剑、萧强等。王本草只得将情况向龙啸海详细禀报了一番。

    龙啸海看不出喜怒,只是平淡地表示知道了,安慰了张氏父子几句,便离开了。王本草也随即离开,期间看了毕雪剑几眼,但想到自己如今准备迎娶宋月,终于没好意思开口说话。

    当晚,龙啸海召集左右护法、八大长老、三大使者以及剩余的亲传弟子议事。

    王本草首先禀报了宋家庄之行的情况,特别是与张游龙比武的缘由与细节,萧强作为证人一同禀报。龙啸海听罢,对王本草顺利完成打擂任务表示了认可,对王本草顾全大局、没有与张游龙在擂台上纠缠也十分赞赏,但话锋一转,又批评了王本草出手没有轻重、误伤同门,并批评了左右护法教子不严、险些坏了好事。

    或许是因为张游龙伤情有望,张志翔夫妇虽然满脸阴沉,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这让王本草有些意外,同时一颗悬着的心略微放了下来。

    龙啸海同时提到,封得仁审问钟向阳父子已经有了结果,是钟魁被俘后被迫向柳家堡泄露了幽冥教就是太平山庄的秘密。

    众人判断,宋家庄必然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幽冥教原本要处死钟魁,但在部分长老的求情下,钟向阳又请求自断一臂以救子,龙啸海与左右护法商议后,决定钟向阳父子各断一臂以赎罪,钟向阳调回青州分坛任副坛主,调封得仁之弟封得智负责洛阳分坛事务,钟魁则在总坛终生戴罪服刑,常年戴着脚镣喂马。

    钟向阳父子的东窗事发,也让王本草娶宋月之事蒙上了一层阴影。部分长老提出不能再娶宋月,以免给太平山庄带来祸害;而以龙啸海为首的更多高层则主张尽快迎娶宋月回庄,并扣为人质,以免宋家庄有所图谋。

    要知道,幽冥教在武林中虽然大名鼎鼎,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露了行踪,那些被幽冥教除掉的江湖豪杰之后,若是一拥而上,幽冥教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抵挡的。

    好在虽然秘密外泄近两年了,柳家堡和宋家庄却一直没有明目张胆地采取行动,现在正是主动出击、赢得筹码的时候。

    一番争论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让王本草把宋月娶回太平山庄作为人质。王本草虽然不愿宋月变成人质,但对于迎娶宋月却是十分欢喜的,便没说什么。

    至于婚礼结束之后还要不要回太平山庄,王本草倒并不执著,毕竟父母的惨烈教训仍可闻血腥之气。

    115陷囹圄

    腊月二十七,王本草最后一次给张游龙治完伤,便借口与汇通山庄有约,放弃了参加幽冥教新年大会的机会,策马南下。

    张游龙的右臂,在第一次治伤时痒得最厉害,第二次已经不怎么痒了,第三次则只觉得热乎乎的了。如此,三天便将一条手臂的伤基本治好了。王本草于是如法炮制,又用了三天时间,把张游龙的左臂也治好了。

    萧红怡原本希望王本草再多给张游龙治两天,以巩固效果,但王本草急于去汇通山庄借钱,便以欲速则不达为借口,说年后出了正月再巩固一次,萧红怡也担心出手太猛不利于伤情的彻底恢复,便答应了。

    此次南下,王本草算是第二次在路上过年,但心中不但没有遗憾,反而十分兴奋。北风呼啸,却成了他南下的助力,马儿不用出多少力,便可以四蹄如飞。

    由于准备找汇通山庄借钱,担心两位少主从吴越国返回位于蜀国的汇通山庄祖宅过年,王本草在从洛阳返回太平山庄的路上便向汇通山庄发出了信息,只说有要事相求。在为张游龙治伤期间,王本草便收到了回信。为了不耽误正月十五之期,王本草只好大年关的外出借钱。

    大年初五,王本草一路顺风,经过九天的长途奔驰,终于抵达苏州,来到了汇通质库。

    站在质库后门口,王本草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来拜访汇通山庄两位少庄主的情形,那时的他初出茅庐,对世事尚还懵懂,行事并没有多少主意,更多地是观察和学习的心态。

    而如今,他每做一件事,都会有明确的目的性,并且在做决定前会反复权衡利弊,这当然是一种成长,其中也有不少源自父亲王庆丰所留下的那本《利论》的教诲。

    用王本草的观点来看,《利论》一书比起儒家经典《论语》更加实用且直接、深刻,既洞察人性,又趋利避害。只是王本草有些不解的是,父亲如此大智大慧之人,为何会英年早逝呢?

    父亲的死因,母亲讳莫如深,二爷爷则故意不说,这让王本草原本想通过其他人一探究竟的心思也逐渐淡了,甚至连继续打听父亲的江湖轶事的想法也放弃了。

    王本草相信,母亲和二爷爷一定是为他好的。既然不说,自然是现在的自己不适合知道真相。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王本草相信二爷爷一定会全部告诉他的。否则,王本草也会在他认为的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向二爷爷一探究竟的。

    这番心思不过一念之间。王本草在汇通质库门口稍立,讲明来意,便顺利进入质库后院,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直接去了客厅。在客厅等了不过一盏茶时光,周天成、周天策兄弟俩便现身相见。

    一番寒暄,周天成询问了王本草在宋家庄夺擂的事情,王本草顺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借一张一千两的聚元质库的飞钱票。

    周天成尚未询问这笔钱如何还,王本草便明言可为汇通山庄出手一次以偿还这笔钱。王本草很清楚,幽冥教出手一次的底价就是五千两,自己身为幽冥教三位使者之一,出手一次只抵一千两,已是让汇通山庄占了莫大的便宜了。

    果然,周天成闻言,满口答应,并让周天策立刻去取飞钱票。

    在周天策取钱的空当,王本草向周天成了解了一下汇通山庄的经营情况,权当是闲聊。从周天成口中,王本草得知汇通山庄的经营在持续扩张,已经成功地从发源之地——蜀国成都一路沿江而下,横跨蜀、楚、吴、吴越四国,直抵东海。

    山庄主要经营质库生意,汇通质库开遍大江南岸,在蜀国境内则不分江南江北皆有布局,出蜀后主要是畏惧百年死敌——通天谷的天圣教与天灵教的袭扰,一直没有在江北开库。

    而今年,周天成已经决定再向南去,到吴越国的首都杭州开设新的汇通质库,将汇通山庄的势力向东南推进。在开设质库的同时,汇通山庄还借助大江水道,建了数条河运船队,既运送各类物资,也可运送人员。

    周天策去了许久才回来,可见这一千两飞钱票着实不是小数目。

    好在一切顺利,王本草一下子就拿到了亟需的婚约礼金,一番致谢后,就急匆匆地告辞了。

    周天成知道王本草要赶在正月十五前把礼金送到宋家庄,便没有留王本草吃饭,还安排了一艘客船和一辆上好的马车专程送王本草北上,直至洛阳,这倒让王本草少了骑马的辛苦,心中自是十分感激。

    但更令王本草感动的是,周天成在送别时,提醒他到了宋家庄一切小心。通常来说,送别时常说的应该是“一路小心”,而周天成作为汇通山庄的少主,居然郑重提醒他到了宋家庄一切小心,显然确有所指,这让王本草对此次洛阳之行又多了一分戒备之心。

    他倒不是担心宋月心思不纯,而是知道宋家庄庄主等人对《先天功谱》用心颇多。但周天成居然直接提醒,恐怕他们对自己的背景,或者说太平山庄的武学传承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吧?看来有钱真是无往而不利啊!就连自己一身本领也要为钱所困,向汇通山庄求助。

    有了汇通山庄的马车相送,王本草自然不会再受北风之苦,舒舒服服地进了洛阳城,比原计划的正月十四还早了一天。不过王本草并没有急着去宋家庄,而是在远离宋家庄的地方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开始观察宋家庄内外的状况。

    只是盯了两天两夜,仍然没有看出明显的不妥。这也难怪,自己孤身一人,所见有限,就算情况有异,单从一处着眼,也很难发现。于是。在正月十五午后,王本草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宋家庄。

    宋家庄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元宵佳节,但见到王本草后,却十分郑重地前去通报。很快,王本草便在熟悉的客厅见到了宋月和宋世雄。王本草说明来意,递上了飞钱票,又连忙道歉说大过年的店铺都关门了,没有买到别的什么礼物。

    待正式定下下聘礼的日子,再行礼聘之事。宋世雄连忙表示“无妨”,宋月还主动邀请王本草晚饭后一同逛洛阳灯市,这让王本草原本有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想想自与宋月相识以来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宋月的主动相邀也算情理之中,王本草也自信现在的他值得宋月的主动一邀。

    但逛灯市前的晚宴上,王本草依旧小心翼翼,不但滴酒未沾,就连菜也只吃宋家人吃过的,以防出现意外。

    洛阳的元宵灯市着实漂亮和热闹,但王本草的心思却全在宋月身上。宋月依旧戴着薄纱,美丽而神秘。为了避免麻烦,宋月还特意从宋家庄的偏门出来,但没走多远,还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王本草见状,索性一把抓住了宋月的手,与宋月手牵手并行。宋月开始时有些迟疑,但走了两步便一切如常了。如此一来,二人反而更加引得路人的注目。但也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说起年前比武招亲之事,此时敢牵宋月之手的人是谁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王本草却并不惊慌,反而满心欢喜地领着宋月将洛阳灯市一一看遍,方才意犹未尽地返回了宋家庄。

    当晚,王本草依旧在宋家庄的客房住下,然后打坐了一夜,没敢躺下,生怕一不小心睡着了发生什么意外。

    第二天一早,宋家庄照例安排了早饭,宋月亲自带着早饭与王本草在客房食用。王本草接过宋月递来的米粥,突然生出了一种找到家的感觉,毫不犹豫地喝了个底朝天。宋月见了,连忙笑着让王本草慢点儿。

    用过早饭,王本草便告辞返回太平山庄,准备与二爷爷和教主商量婚礼的事,首要的是定下送聘礼的日子。宋家庄特地安排了马车一路相送。

    马车行得不快,所以也就更加平稳。王本草坐在车中,渐渐地竟生出一丝睡意。待马车行到半晌时,车夫叫了王本草几声,王本草居然不应,仿佛已经睡着了,车夫便调转车头加速返回了宋家庄。

    当王本草醒来的时候,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在马车上睡着了,但此时却不知身在何处。王本草没有着急睁开双眼,更没有动弹一丝一毫,而是用心感受周围的一切和身体的触感。

    这一感受,顿时大吃一惊:自己手腕和脚腕上分明被套上了冰凉沉重之物,自己则像是躺在一张并不柔软但还算暖和的胡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四周光线有些昏暗,不知是夜晚还是白天。

    再一感知,四周居然还有两个活人!

    这一下,王本草彻底死心了,自己显然是被算计了!王本草面露苦笑,轻叹一声,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

    这时,王本草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这原本该是一间阴暗的牢房,却被放了一张长几,几上铺了褥子,自己就躺在这褥子上,身上还盖着厚实的棉被,如果不是手脚上拇指粗细的锁链和门口两名精壮的守卫,王本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身陷囹圄。

    虽然四盏油灯将地牢照得明亮通透,但牢内潮湿的空气让王本草很快判断出自己的所在很可能是在地下,自己是在一间条石砌成的坚固牢房里,连牢门细看之下也泛着精铁的光泽。

    自己虽然自负武功了得,但没有神兵在手的情况下,也绝对无法自行破牢而出。想到神兵,王本草又在身上摸了摸,四下看了看,结果不但“逍遥”和“怀仁”两把刀没了踪影,就连皮靴里藏的“大木”和“秋水”也完全感觉不到了。

    守卫见王本草醒了,一人自行离开了牢门,看样子是向上报告去了。

    王本草细看那守卫,才发现其身上穿的棉袄上赫然印着一个“宋”字。王本草没有问什么,而是继续思索着、回忆着。

    自己最后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宋家庄的那辆马车里。自己大概是坐在马车上睡着,着了别人的道了。但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如此迟钝,被人捆了还没有反应?应该是中了迷药了。只是一般的迷药根本不可能在达到迷倒自己的药量的时候还不被发现,除非是自己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且大量进食了某种无色无味的特制迷药。

    如此一想,王本草很快想到了最可疑的一件事情:离开宋家庄之前的那顿早饭。那是宋月亲自送来并且陪着自己吃的,难道是宋月下的药?她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呢?她的心里难道没有自己吗?一切只是她在做戏?还是说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王本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宋月那清纯而美丽的面容,内心仍然不由自主地心神荡漾。如果之前有人说宋月会害他,打死他也不相信!可是现在呢?自己却拿不定主意了。如果不是那顿早饭有问题,还能是什么呢?自己在宋家庄一直都很小心啊!

    想不明白自己被困的原因,王本草又接着思量自己被困的后果。这一思量,当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玉成子所描述的清风观前任观主金鼎真人的死状声声犹在耳畔,龙镇东的死更是殷鉴不远,自己居然就这样重蹈了覆辙,当真是可笑!

    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当真是太过无知了,居然就这样被宋家庄的美人计给俘获了。可怜王家三代之功尽在己身,如今却要功亏一篑了!

    二爷爷何等心机,就这样枉费了;母亲忍辱十年,却没有得到回报;自己冒死拼搏了二十年,也都成了空!

    可这一切又能怨谁呢?只能怨自己太过自信了,真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