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探寻真凶
青竹年仅十一,声音尚稚嫩。但从他口中讲出的恶狼谷之战,却依旧让王本草听着惊心动魄。特别是听说金鼎真人与铁莲子道长的遇袭,是因为敌人想得到《先天功谱》时,更觉脊背发凉。
师姐曾说过,虽然清风观弟子不足百人,但论武功,清风观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首屈一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出动数百人的力量去劫杀清风观武功最强的两位武林尊者,着实胆大。
幽冥教包括教主在内的内门弟子加在一起总共108人,武功高强者二三十人,比清风观要强得多,但在武林中的地位却相去甚远。如今龙教主成立了太平山庄,不久之后,中原武林将会明白见识太平山庄的实力,却不知是否会有清风观一样的劫难。这《先天功谱》当真是不能言说之秘啊!
青竹讲完了恶狼谷之战,已是涕泪俱下。王本草回过神来,忙问:“不知老观主和铁莲子道长后来如何?”
玉成子叹道:“青竹回来之后,我立刻赶往恶狼谷,发现了铁莲子师叔和其余十五位同门的尸体。铁莲子师叔身上创伤无数,死得极其惨烈,虽隔了四五天,但场面依然令人无法直视。”
“那……金鼎真人呢?”王本草心中感觉或许还有希望。
玉成子仿佛听出了王本草的言外之意,苦笑道:“师父的法身直到半个月后才被发现,是通天谷的天圣、天灵两教同时派人来通知的,我亲自前去验看。据天圣教和天灵教所说,他们发现了师父的法身之后就没敢轻动,直接通知我前去验看。
我去到之时,师父的法身已经有些腐坏,但仍然可见酷刑的痕迹,一定是他们逼问《先天功谱》所致。师父他一向与人为善,伸张正义,不曾想……”玉成子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哽噎,没能继续说下去。
王本草心中一动,问道:“凶手可查明了?”
玉成子闻言,身体一颤,双眼微眯,目现坚决之色:“若非陆庄,必为柳宋。”
王本草不解道:“此话何意?”
玉成子解释道:“师父遇袭时已料到凶多吉少,于是留下血书,便是这八个字。伏牛山脉之中的通天谷有天圣、天灵两教,历代教主分别姓陆、庄,乃是中原武林不容小觑的实力门派。这两教与成都汇通山庄争夺《先天功谱》的故事武林皆知,所以这两教因觊觎《先天功谱》而偷袭我观的可能性最大,何况师父的法身也是在通天谷口的树林中被发现的。汴州的柳家堡乃是武林第一大势力,趁着中原战乱与朝廷做生意,大发战乱横财。洛阳的宋家庄也不遑多让,乃洛阳武林首富,善于打造刀剑,与柳家堡东西守望相助,还准备结亲。这两家是武林的后起之秀,财力远强于武力,所以照理说也会对《先天功谱》有觊觎之心,特别是师父在时,每年与之比武,本意是让其知难而退,绝了非分之想,但可能适得其反。如果最后证明此次袭击事件并非天圣、天灵两教所为,那就只可能是柳家堡、宋家庄了。”
王本草点了点头,思忖道:“听观主的意思,好像至今仍然没有查出凶手?”
玉成子低头叹道:“长辈惨死,凶手却一直查无实据,晚辈无能,无法报仇雪恨,实是无颜以对本观历代先人啊!”
王本草心想,教主让我前来与清风观结好,以图将来能够结盟。此时清风观有难处,我正当仗义援手。想罢,朗声道:“不知道在下能为观主做些什么?”
玉成子点头道:“王兄弟果然是侠义之士,我辈中人啊!快人快语,我敬你一盅!”说着,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王本草亦举盅尽饮,并道:“观主是我初入江湖以来结识的第一位朋友,观主有为难之事,王某定当尽力相助。”
玉成子抱拳道:“能成为太平山庄高手的第一位朋友,也是贫道的荣幸。只是眼下暂时没有需要出力之处,倒是想借王兄弟的智慧参详一件大事。”
王本草问:“什么大事?”
玉成子道:“师父和师叔遇害一事,我已调查了快一年了,可至今难下定论。师父遗书上说:若非陆庄,必为柳宋。从表面上看,陆庄,也就是天圣教与天灵教的可能性最大。一者,以往比武都是在清风观、柳家堡、宋家庄内举行,而且天圣、天灵两教均未参与过;但这一次,他们不但突然要求加入,还把比武地点改在了谁也不靠的华山。单凭这一条,便十分可疑。再者,我师父的法身在通天谷口被发现,虽有栽脏之嫌,但未尝不会是贼喊捉贼之计。另外,虽然我去的时候,恶狼谷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但我还是在谷中的石壁上发现了一枝独特的箭,箭杆上刻着一个‘殷’字,乃是天灵教猎户所专用。”
王本草呷了口茶,道:“确实十分可疑。”
玉成子面色凝重,续道:“然而,柳家堡与宋家庄的可能性并不能排除。一者,若是陆庄所为,天圣教与天灵教的可用武者加起来,不会超过200人,而恶狼谷一战,敌人之数只怕超过300。如此重要之事,天圣、天灵两教不大可能假他人之手,就算想找人帮忙,一次找一百多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们恐怕支付不起,所以陆庄只怕是有心无力。二者,我也曾多次察访过通天谷附近的村民,没有人看见通天谷在师父遇害前后有过集中行动。相反,柳家堡和宋家庄却有这个行动能力。两家为保护庞大的家族产业,护院家丁加上本族武者,总数有七八百人,挑出一半来截杀,毫不费力。而且,师父遇害前后,这两家虽没有大批人员行动,却有多次小批武者的调动迹象,化整为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此,从实际来看,反而是柳宋两家的嫌疑更大。”
王本草皱眉道:“观主对柳宋两家好像更加信任?”
玉成子苦笑道:“谈不上更加信任,更加熟悉倒是真的。我与柳宋两家年轻一辈的公子小姐都有些交情,这些年经常与他们切磋武艺。若说是他们阴谋害死了师父师叔,我实在不敢相信。而且,他们两家都立业几十年了,从来也没有打过《先天功谱》的主意,特别是最近十几年,他们在我师父的倡议下年年切磋武艺,大家的武功高下都是各自心知肚明,若真有心,也该早就动手了,何必等这么多年后才下手?”
王本草点头道:“原来如此。看起来是,有想法的没能耐,有能耐的没想法。但若细起起来,看起来没能耐的也可以借些能耐,看起来没想法的恐怕未必没有想法,可能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正是如此。虽然看起来都有些证据,但明显证据不足,让人难以决断。”玉成子郁闷地饮了盅茶。
王本草沉思片刻,道:“观主说的这些,都是些表面证据。这么多人的行动,一定难以保密。庄主何不抓几个可疑之人拷问一番?”
“如今的清风观,乃至逍遥派,已是实力大损。无凭无据之下,万一抓错了,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实不是我正道中人所当为啊!”玉成子长叹一声,似是心有同感,又似乎心有不甘。
王本草想了想,又问:“两位前辈遇袭之时,可曾有高手现身与他们缠斗?”
玉成子双目忽现锐利之色,随即又黯淡下来,缓缓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青竹回来后,我也曾反复盘问。只可惜,青竹一路陪着铁莲子师叔,竟未曾看到一次像样的缠斗。看起来,他们纯粹是凭借人多和不停放冷箭暗器。拦在路上的敌人三五成群,用的多是长枪和大刀,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据我猜测,敌人的高手应该是被我师父吸引了过去,只可惜师父他们都遇害了,没人知道当时的情形。”
王本草心念一动,追问道:“如果能找到确切的证据,抓住真凶,观主又如何打算?”
玉成子一愣,随即失笑道:“若是以前,我定当集齐逍遥三观的同门前去兴师问罪。但我师父遇害的前一年,松鹤观的观主东阳道长与大弟子应我师父邀请,来嵩山会合,然后一同赴洛阳宋家庄观看三家比武,不料还没到嵩山,便中途遇害,东阳师叔手下的二弟子和三弟子为争夺观主之位大打出手,至今还在争斗不休,根本无暇他顾。水月观虽太平无事,但他们潜心修道,这些年在武道修为方面已大为退步,就算肯出力,单凭我们两家,别说柳宋,便是陆庄也是对付不了。唉!”
王本草心头一震,心想:看来,就算我能帮他查出真凶,接下来的事情只会更加棘手,反而不如一时查不出来的好。世间恩仇,竟会如此难解!
王本草感叹之余,忍不住有些自伤身世:父亲的死,不也不明不白么?母亲时常偷偷抹泪,难道会没有冤屈?若是能查出凶手,我是否能够为父报仇呢?王本草心下茫然。
宾主各自沉默良久,竹林雅舍内沉闷之气愈发沉重。玉成子起身走出雅舍,来到崖边,望着缓缓流淌的少林河,轻声念道:“若不能为师报仇,我必跳崖相谢!请王兄作证。”
跟在一旁的王本草吃了一惊,连忙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道长主持,清风观终会重新强盛起来的。”
二人在崖边借着山风,畅谈人生,十分快慰。
王本草不急于回去复命,在清风观与玉成子畅聊七日,方始尽兴。
临别之际,王本草无以相赠,便将自己的那把断刀赠予玉成子,以见证二人的相识。玉成子亦将自己的半截练功剑相赠,以表心意。玉成子还答应为太平山庄介绍护标生意,王本草闻言大喜,再三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