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出山首功
三人出了罗宅大门,在客栈附近与钟向阳汇合,取了马匹。按照事先安排,王本草随钟向阳直奔永安城南门而去,张游龙则与毕雪剑向北而行。两路人马分出永安城南北二门,各自向西,直奔洛阳以西的幽冥教龙门镇洛阳分坛。两路人马在永安城西30里处的偃师城外汇合,寻了一处树林茂密的河岸歇脚。
四人把马儿拴在河边,让马儿既能歇息,又可以随意饮水。王本草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盘膝坐下,默默运功调息。毕、张二人对望一眼,无声地为王本草护法。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过后,王本草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
毕雪剑见状,关切地问:“刚才你被那刀把儿砸中小腹,好像伤得不轻?”
王本草摇头笑道:“那是我装的,好骗那罗天虎主动来打我。不过这老贼着实阴险,我险些着了他的道了。”
毕雪剑脸色转沉,道:“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趁热打铁,拔出你背上的斩马刀,当场结果了那二贼?”
王本草道:“若是我果真那么做了,只怕咱们仨就不能全身而退了。那二贼中了我的杀猪掌,活不过今夜,咱们只管等好消息就是。”
毕雪剑沉思不语,张游龙却是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头。
四人在河边休息了一阵,重新易了另一副容貌。毕雪剑担心河洛双雄不死,虽然永安县城已留了弟子探听消息,但她还是执意返回永安县城探听消息,先行了一步。王本草道路不熟,随着钟向阳返回龙门镇洛阳分坛。张游龙远远地跟在后面,防止被人跟踪。
当晚,钟、王、张三人在洛阳分坛住宿,并等待永安城方面的消息。胡床之上,王本草辗转难眠,有些担心起河洛双雄的生死。
照说,以他的经验,一掌足以劈死一头大野猪,河洛双雄毕竟是人,本不在话下。但当时二人确实没有毙命当场,若是稍有差池,说不定竟能重伤不死?王本草可不希望这二人杀而不死。
想到师姐执意去永安探听消息,只怕也是担心此节,应当会适时出手?只是如此一来,不但坏了幽冥教的规矩,而且将置师姐于险地。若是师姐出手却未能得手,那就更加糟糕了……
不知过了多久,经不住一阵阵浓重倦意的侵袭,王本草停止了思索,昏昏睡去。醒来之时,已是半晌。钟向阳与张游龙正在品茗对弈,却并不言语,显然心中并不轻松。毕雪剑并没有回来,永安方向也没有消息传来。王本草不自觉地来到院中的树荫下,思考着未来。
此次出山,他的本意乃是验证自己十年来的武学成果,为自己在幽冥教争得一席之地,同时也为师姐所受的刀伤讨个说法。
自己二十年来困守山林,与世隔绝,只与有限的几个同门交往,着实苦闷无聊。若不是执著于武学的修炼,心无旁骛,只怕根本无法坚持。如今武学上的修行已有小成,正宜与人切磋,以便继续精进。
而此番任务若有闪失,只怕全教上下没几个人会为自己开脱,到时教主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师姐说这次出山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立足于留在幽冥教并且能够自由出入的话,这话只怕不假!虽然自己一直的想法是逃离幽冥教,但如今真的拥有了逃出去的能力的时候,他又有些不习惯,或者说,不知所措,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习武之外适合干什么。
而幽冥教正是他目前所知最能发挥自己特长的地方。虽然龙啸海、张志翔、王正义与他有杀母之仇,但王本草心里清楚,这三人当年也是奉命行事,罪魁祸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命归黄泉了。
这让王本草的复仇之心也变得不那么迫切。母亲曾经有意无意地教育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本草暗想:母亲教我这个道理,只怕早就有所防备,而这个十年,大可以从我出山开始算起,30岁之前,让这三人得到应有的下场便也算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了吧?
十年来,自己虽然身为幽冥教内门弟子,却一直没有机会像其他弟子那样下山历练,这显然不同寻常。若要探究原因,恐怕并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母亲身上。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自己不满周岁时便不幸身故的男人,那个本该给自己力量与尊严的男人,那个在自己印象中一直只是一个牌位的男人。
王庆丰,差点儿成为幽冥三使之一的男人,自己的亡父,不知因何而亡。王本草能够感觉得到,全教上下对此讳莫如深。作为他的独子,是否应该查明他的死因?
还有,记得母亲下葬时,并没有与父亲合葬,自己也从未见过父亲的坟,这又是何故?身为人子,竟不知亡父葬身何处?这太不应该了!定然有人知晓!
想探查父亲的死因与葬身之处,就不能困于泰脚下;想切磋武艺,增长见识,更不能满足于教内同门;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父母的故事,就得留在幽冥教慢慢打听;还有,自己还需要不断向那位神秘的前辈请教……还有,还有什么吗?
王本草寻找着争夺幽冥使者的理由,混沌的脑海里浮出一张清丽的面容——岳小姐!是啊,在岳小姐面前,王本草原是自惭形秽的;若是升为幽冥三使之一,只怕再见时便不会十分心虚了吧!
而此次行动若是失败,只怕自己便不宜返回了,还是找机会半路溜走为上。反正现在已经具备自保的实力了。
这一日,王本草的内心几经沉浮,从最初的担心刺杀的成败,到犹豫要不要趁机逃走,乃至争夺冥使之位。他显然认为,留在幽冥教,对他的成长更加有利。
虽然教中有三个仇敌,但他们三个并不知道母亲被逼身亡时自己就在现场。只要自己不招惹,应该可以相安无事。相反,若不留在教中,又如何查明父亲的死因呢?
还有那位神秘的前辈,如果自己离开了幽冥教,以后就没有机会向他请教武学了。而且,他所知道的显然不止武学一样,对自己的身世显然也很了解,只是一直不肯说罢了。
一番纠结,王本草决定暂时先留在幽冥教,反正自己如今先天功与通天拳已经练成,保命是不成问题的。别的先不管,至少要把那位神秘前辈的武学都学到手,然后再离开。
心中一宽,王本草忽地又有些觉得空虚,心中忍不住又浮现出岳小姐的音容。只是岳小姐如今又在哪里呢?——洛阳!对,岳小姐说过,她的家在洛阳。洛阳就在附近,或许碰巧能够找到?
为了父亲,为了武学,为了再见岳小姐一面……王本草渐次伸出了三根手指,心中不住地企盼师姐带来好消息。否则,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无法想象,难以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黑脸少妇。王本草一愣,低声道:“请问你是?”
那黑脸少妇关了大门,瞧了王本草一眼,没有作声,径直走到棋局前。钟向阳起身道:“屋里说。”随即与那黑脸少妇一同进了堂屋。张游龙立时跟了过去,王本草虽心疑惑,但也跟了上去。
很快,王本草看到那黑脸少妇取了些水,弄湿了脸,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竟是毕雪剑妆扮的。
只听毕雪剑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夜里潜入罗宅的时候,那罗天虎已经气绝身亡了,只是那老二罗地龙一直挺着不死。我几次想出手,一来念着教规,二来屋里人太多,终究没有下手。好在快天亮的时候,屋里传来一片哭声,我料想必是罗地龙撑不住去找他哥了,就撤回来了。咱们且在这里停留三日,待消息确实了,咱们再回山向师父禀告。”
张游龙哼道:“这俩老小子,终于送走了!真是痛快啊!师弟的主意真是……”他本想把王本草好好夸奖一番,却忽然觉得原来胜券在握的下一任教主之位如今多了个对手,心中有些不自在,一大篇溢美之辞一时竟无法说出口。
钟向阳附和道:“是啊,这样一来,本教的三位使者就都有了主喽!”
毕雪剑起身道:“我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困极了,先去睡了。你们随便玩,别吵着我就行。”
待毕雪剑离开,钟向阳呵呵笑道:“咱们仨今儿个好好弄一桌子菜,喝一顿,庆贺一番,如何?这河洛双雄可把洛阳分坛折腾坏了,今天终于可以开怀畅饮了。”
张游龙连声叫好,王本草心中却突然想到了洛阳,忙道:“既然有三天闲暇,我初次下山,正想见见世面,能否去洛阳城看看?”
钟向阳道:“此事原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眼下河洛双雄方死,他们人的只怕正四处寻你。虽说易了容,但身形武功却隐藏不掉,一旦遇上,只怕麻烦不小啊。”王本草闻言,只好作罢。
王本草在龙门镇的幽冥教洛阳分坛闷了三天,满怀心事地听着钟向阳等人大谈江湖轶事、武林奇谈,还平生第一次喝酒。这酒的滋味,入口辛辣,回味苦中带香,令人迷醉;其恰如人生,明明五味杂陈,不甚甜美,却又难舍难弃。
待到第四日,洛阳分坛的弟子带来消息:罗宅已摆设了灵堂开始祭奠双雄,并定好了送葬的日子。钟向阳等人听罢,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毕雪剑安排张游龙陪着王本草走黄河水路回白水观,自己走陆路原路返回,顺便经过永安县城,亲自看着罗氏双雄下葬,以便再次确认消息的真假。
临行前,毕雪剑又提醒王本草不要把背上的那把斩马刀外露,也不要再背到背上,以免被人认出来。王本草便用蓝布把刀裹了个严实,拿在了手上。张游龙对师姐的谨慎佩服得五体投地,乖乖地带着王本草走水路回家。
一路上,河洛双雄被杀的消息传言不断,刘三宝和金刚拳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待到了黄河下游,距离洛阳七百里之遥的濮州,师兄弟二人改走陆路时,又传闻罗宅新主罗人凤带着罗宅家丁去金刚寨寻仇,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狼狈而逃。二人听了虽然兴奋,却只用眼神交流,对永安城中之事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