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爱你们
里昂尼斯人以内讧和阴谋闻名,人们把这归咎于当地不同寻常的地理环境,尤其是许多优秀的防御工事。北部地区散布着被当地人称为土堡的土丘,这些土丘大致呈圆形,通常不到三十米高,顶部几乎平坦,两侧非常陡峭。顶部有一个开口,内部通向一个复杂的洞穴,洞穴内部有一条可以饮用的地下河,阿维尼翁就是围绕这种土堡而建,村内错落着建筑,村外围起高达三米的围栏,围栏下面还有一圈陷马坑。
内讧和阴谋啥的那是贵族老爷们的事,跟安托万扯不上一点关系,他就个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马倌,老婆孩子热炕头,最大的期望就是让两个儿子能为贵族老爷服务,给老爷喂好马,最好能混个军士或者典狱长当当,光耀门楣。干过最离谱的事也就是周四节日的时候疯狂地炫贵族老爷赏赐下来的食物,那是一年中唯一一次能吃饱的饭。收什九税的时候和税官耍耍小聪明,玩玩小伎俩,变着法的偷税、漏税,好把省下来的补贴给家里人。
啥是什九税?
巴托尼亚民间有句顺口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缴税纳款,公义其求。庶民之道,劳筋苦骨。唯有佳节,可暂得休。量彼所产,应缴什九。十中取一,可为自留。巴托尼亚,骑士之国。此法爱民,谁敢不乐?
这是何等地体恤黎民的美德?但是也能理解,毕竟骑士老爷们的祖先在『统一者』吉勒斯建立巴托尼亚的时候就把苦吃完了。
居然还偷税、漏税?这是何等的刁民?何等的大不敬?
今晚的村里所有成年的男丁都被动员起来了,防备可能存在的野兽人袭击,因为今晚实在是太绿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啊,野兽人没等来,等来一群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还悍不畏死的杀戮机器。安托万在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大约三十来个人,喊着他听不懂的话,高举盾牌,结成阵型直接向村口冲来,快冲到门楼下的时候,上面的老农才反应过来,赶紧摇响铃铛。他旁边的一个老兄因为举着火把,直接被下面飞来的弩箭爆头了。
这群人没有携带云梯、攻城锤之类的玩意,也没试着从村子外面围成的栅栏翻进来,而是直接冲到村门口的门楼下,外围一圈的陷马坑也像压根不存在一样,这群人直接搭成坡状的人梯,几名黯然剑士直接助跑,翻上门楼开始了杀戮。安托万好歹受过军事训练,捅死过两头劣角兽和一个兽人小子,前两年还参加哥隆尼之战,捅死过一个拿斧子的大块头,再说老婆孩子还在村子里呢,他能受这委屈吗?
安托万用长矛直挺挺的向一个背着他的黯然剑士刺了过去,黯然剑士听到了后面的破空声,急忙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个黯然剑士震惊的看着安托万,似乎不理解安托万为什么这么不讲武德,随后黯然剑士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也不管之前那个老农了,直接用盾牌把长矛档在一边,一剑劈了下去,又补了一脚直接把安托万踹了下去。
安托万身体摔下门楼,但是他的左小臂还在门楼上。摔下去的他已经发出痛苦的惨叫,还好门楼不高,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家人的信念,咬牙费力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他的住所跑去,这时候村子的路上已经有了零星的人。这些人是听到警铃直接跑出来的,有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有的想爬上土丘跑进洞里,有的想从侧门跑出去跑到林子里,绝望和恐惧在村子中蔓延。
阿兰记得是在一阵铃声和叫喊声中醒来的,他的母亲把他和他的哥哥从床上拖下来,并尖叫着让他们穿衣服,他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如此地恐惧。
他揉着眼睛好奇地问道:“母亲,怎么了?”
阿兰的母亲语气颤抖地说道:“我亲爱的阿兰,我们即将要开始一段冒险,现在我们要先穿过林子到达洞穴。”
大冒险?还是他的母亲带着他和他的哥哥?这世界还有比着还快乐的事吗?阿兰想到这立刻打起精神并开心地笑了起来。
母子三人刚走到门口。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撞开门,摔倒在地上,母子三人发出歇斯底里地惊叫。阿兰的母亲认出了是她的丈夫,赶紧去搀扶。安托万挣扎着站了起来,母子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安托万的左手,血水还在顺着断臂喷涌而出。安托万的脸色苍白,抬起右手狠狠的打了妻子一巴掌,大吼道:“我的妻子,振作起来,带孩子走围栏的缺口,跑出村子去林子里的洞穴,我很快就会在那里见到你们,我爱你们。”
说完,安托万把妻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上去。拿起门边的伐木斧,眷恋的看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转身冲出大门,冲进了远处的火光中。
火光冲天而起,搭配着莫尔斯里布的惨绿色,形成了一种如梦亦如幻的淡绿色。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宝石,莹润、清澈,又好似鬼火一般。
母亲哭泣着抓着阿兰和他的哥哥的手,跑出门外。母亲还沾着血地手是湿热的,但是阿兰感觉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绝望和恐惧的声音已尽在近在咫尺,阿兰看到了父亲的背影,他的父亲单手提着一把伐木斧,嚎叫着向敌人冲去。他的母亲拽了他一把,等在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倒在了地上,映入阿兰眼帘的是可怕的屠杀场景。
火势开始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蔓延,滚滚浓烟笼罩着整个村子,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令人战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武器交击的铿锵声,伤者垂死的惨叫声,得意的大笑声。
这些声音在阿兰听来犹如来自地狱般的呼啸声,而且即将达到一个极端恐怖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