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 花市灯如昼
今夜上元,好不容易能出来玩,所以我决定了,一定要玩到元妈妈骂得我狗血淋头才回去。不能摆脱她之前,总是要气气她的。
轻轻步子很轻松,欢快地蹦跶在人潮如织的街市上,东张西望地看着这一年一次上元节的热闹景象,这可是在以前看不到的场景呐。
这般感叹着,却是偶然一个转身,瞥见了街角一个身影,一身白衣,是个少年。
“喂,你也来玩吗?”轻轻想着拉个玩伴也是不错的,于是跑出了人群,走到那人身前。
然而到了近旁,却看到了更让她关心的事情。呀,衣服虽然干干净净,却已经破烂不堪,再去看那人的脸,面色雪白,竟是让她男女莫辩,是个女孩?这么想着于是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不是走丢了或是逃难来的,诸多猜想在脑子里转啊转的,最后轻轻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带你走吧。”说罢就拉起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看来不太好呢。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确认,这个少年是个女孩,而且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那少年从头到尾没说话,至少被她拉走之前回头看看了身后不远处的人,便随女子离开。
花灯下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消失在人群之中。
公子做事,必有目的。
“妈妈,我们回来啦。”拉着刚捡回来的可怜孩子,踏进镜馆,就叫到。
“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一身绫罗绸缎,只可惜那妇人姓元,是个专门养着雏妓的鸨母。被捡回来的人想收回手去,却被轻轻一把紧紧牵住。
“妈妈,我捡了个孩子回来,今后她做我的随侍。”口齿清晰,含不含糊。
“你叫什么名字?”元妈妈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生得如此冰雪神仙,又见他衣衫破烂,心知这次是赚到了。眼里流动着光芒,那是看见黄金白银的光芒。
他仍是不说话。
“妈妈,她是个哑巴。”轻轻出口道,这下子她更是确定了这可怜孩子的可怜了,心中越发起了保护的欲望。
“元妈妈,是轻轻捡了她回来,今后她就是我的人了,不能是您的。”这样的话还是她第一次说,可还是得说,不说的话这个女人不知道要做什么手脚卖了这个可怜孩子了。
“怎么?我是你妈妈,还不能处置一个捡来的哑巴。”元妈妈还是头一回见到她如此认真听她语气坚决,心中十分不快,神色都阴沉不少。
“妈妈,您可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啊。”轻轻却是笑笑,“您忘了这藏梨镜馆的来历了?”她没有动手驱逐元妈妈,一来是自己年岁太小不能做事出格,而来是自己还需要有大人引路熟悉这个世界。若是元妈妈不欺人太甚,她还是会叫她一声妈妈的。
“小丫头,你——”元妈妈闻言脸色微微变化,转瞬又是大晴天了,“轻轻,既然如此,她就随你处置吧。”
“多谢妈妈疼爱。”轻轻这才一如既往恢复了那个乖乖巧巧的模样,“阿哑以后与我同吃同住,还劳烦妈妈费心。”说罢就拉了自己刚才捡回来的可怜孩子去了后院。
至于那可怜孩子,一直一言不发,呆呆的活像是尊雕像。不过这雕像却十分好看叫人都看花了眼。
“阿哑,我就这样叫你吧。”拉着她往院中走,出了正厅后就是后院了。
他不说话,只是跟着,想要甩开拉着自己的手却,却没实现。
“你不要甩开我嘛,这么晚了我怕黑。”虽说这院子是她自己设计的,可到了晚上之后还是会怕啊。
他这才停止自己的动作,跟着走了。
“阿哑,以后就是我照顾你了。”轻轻拉着他往自己住的主厢走,步伐轻快。
“你长得这么好看不能说话,也算是幸运和不幸各占一半了吧。”轻轻继续自己说自己的。
“待会儿你要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带你去睡觉。”轻轻沉浸在自己的高兴里,是啊,捡到一个小孩呢。以后可以做她的玩伴和好朋友,就不怕一个人了。
带着他穿过梨涡到了自己的主厢,叫了丫环烧热水。
“要不你和我一起洗澡吧。”轻轻抱出一堆衣衫出来,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阿哑说道。
阿哑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神情无喜无怒,叫人看不分明。
“阿哑是害羞吗?我们都是女孩啊。”轻轻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强迫,只是拿出自己一套新衣衫给她。
“洗了澡就穿这件吧。”递过去,却被推回来。
“怎么啦?可能是有些大,你先穿一穿,我明日去给你做新的。”把衣服再次给她,轻轻说道。
哪知阿哑还是推开,伸出手指向她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要穿这个?”轻轻问道,“怎么不穿女装呢。”
阿哑面目平静,不开口。
“好啦,我去给你拿。”想了想于是说道,穿男装也好,免得元妈妈贼心不死,于是转身去衣橱里找男装。
阿哑立在她身后,很安静。眸子里闪现出光芒,那是只有在他平时看着玩物时的眼光。
公子西楼在盘算什么?
“阿哑,记得别洗太久喔。”轻轻把门带上之前探出头说道。
他只是点点头。
轻轻出了屋子后觉得有些冷,呀,阿哑,你一定要洗快些。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几颗星星。
是不是明天要下雨呢?轻轻这么想着,直到有人在她身后推开房门。
“我们阿哑长得很好呢。”她的蓝色男装穿在她身上有些大,可是看着很好看呢。要是有相机的话,一定要给阿哑拍一张。
西楼应只是错开身站在门口示意让她进去。
“好阿哑,你和我一起睡吧。”轻轻扯住她的手臂,虽是恳求,却是以不容拒绝的眼光看着他。
西楼应摇头,和她睡?脏。
“哎呀,你就陪我吧。”轻轻却是拖着她往屋子里面走,不肯让步。
西楼应的手捏紧了,想要用内力弹开这个女的。
“你不跟我睡,那我去跟你睡——”拉长的语调,已经颇有僵持到底的样子。
于是西楼应捏紧的手松开,被她拉进了屋子里。
“阿哑,你睡着没有?”她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亲近的第一个人呢。
西楼应不回答,睡姿一如既往地平静冷漠。
“阿哑?”轻轻伸出手去触碰她,摸到她的手,于是附上去,“睡吧,以后有我照顾你呢。”语调轻轻,像是梦呓。
这一晚,西楼应没有离开去见自己的属下。他想着,先把玩物的信任拿到手吧。
“早上好。”张开眼睛,转身下意识说道,却空无一人。
“阿哑?”翻身坐起,轻轻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来,屋子里头也没有人。于是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自己的衣物,简单整理了仪容,推开门,看到那个昨夜被她捡回来的阿哑后,心中才安。
“早上好,阿哑!”轻轻笑起来,转身再回到自己屋子里收拾自己。要是元妈妈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少不了又是一顿说教。
轻轻,你是将来要成为名妓的,怎么能这样仪容不整?想起那句说教,她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西楼应看着她回了屋子,于是继续用树枝练剑。
“阿哑,你洗漱了没?”等在出来,轻轻已经是一身男装,浅青色的料子,看起来倒是清俊。
西楼应只是点点头。
“阿哑,你笑一笑嘛。”轻轻打起井水洗脸,对她说。
“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洗完了脸补充道,一个转身却发现人不见了,举目寻找,她已经在桥上。
“真是个怪小孩。”拧干了帕子搭在盆边,大步追去。她捡回来阿哑,就要对阿哑负责的。
“阿哑,你要多吃点,不能挑食。”看着他只吃面前的一盘菜,轻轻摇摇头,架起鱼肉放到她碗里。
“轻轻,你真关心她。”说话的是元妈妈,一脸的笑容。
西楼应放下筷子,起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妈妈,待会儿我们要出去。”轻轻也放下筷子,追着她去了。
“对了,以后早饭我做给她吃,您请便。”
西楼应动作依旧,走向后院。
“阿哑,你等等我。”轻轻小跑着追上来。
西楼应顿下脚步,不转身,也不回头。他从来如此。
“你吃的不多肯定没饱,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轻轻只是对她说,雀跃着跑过小桥,跑进自己屋子里。
西楼应只是站在桥上,看着四周的花木。神色如冰雪,从容似流水,分明是个少年,却是说不出的让人心中生出别样的感觉来。
“好吃吗?”轻轻撑着自己的下巴,问他。
西楼应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那吃饱没?吃饱了我带你去做衣裳。”阿哑总不能一直穿自己的衣服吧,她的大了,再说自己也不想让她穿自己的旧衣。
他们去的是个很大的店。店老板见了轻轻后笑容满面,殷勤问着她是否需要什么。
“杜叔叔,这是我们家阿哑,今天是给她做衣服的。”轻轻看了看店里的布料,笑语道。然后转身去问身旁的人。
“你喜欢什么自己选吧,杜叔叔这里做的衣服很不错。”她原是想帮她选的,但想想还是让阿哑自己决定吧。
“是啊,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杜老板笑得和蔼可亲。
西楼应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稍微瞧了瞧店里的料子,随手指了几匹,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再无动作。
“杜叔叔,阿哑想做男装。”轻轻自然是懂的,于是说道。
杜老板有些尴尬,但生意人总是笑脸迎人的,于是道,“好,待会儿裁缝给他量尺寸。”于是叫伙计去取布料。
西楼应想,自己遇上有趣的事了,也好,东瀛一事刚落下帷幕,找点乐子也不错。
“阿哑,去量尺寸吧。”轻轻对她说道,笑盈盈简单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