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功劳也太不好拿了吧
命案发生的地方在香丰楼,这家酒楼也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香丰楼建于乾德年间,久负盛名,进门的大堂与雅座是酒楼,走过二堂后的三层阁楼则是客栈。
可想而知,要在汴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么大一座酒楼,没有深厚的背景,是不可能的。
这间酒楼的东家,姓潘,没错,就是那个潘美的潘。
当年,潘美在太祖赵大同志‘喝酒拜把子、给钱、收权’的套路下,慢慢从‘权贵’变成了‘勋贵’,一字之差,让大宋朝产生了一个叫‘将门世家’的圈层。
当然,将门也不是铁板一块,大体又有了几派:
最大的,是以潘、石、王氏为首的‘陈桥集团’,这些人都以老太后马首是瞻;
其次,则是以曹、杨、呼延、柴氏为核心的前朝旧臣和降将,这帮人一直在新皇帝面前憋着劲哩。
第三,那些以策勋累功的将领们,是大风刮草,两面倒。
作为‘陈桥集团’的核心功臣,如今潘氏是将门世家的中流砥柱,后辈才俊层更是出不穷。
有的人在禁军任职,譬如这一世袭爵的阁门祗候潘承宗,就是侍卫步军司静戎弩手指挥,手握兵权。
有些人已成为汴京商业天才,潘氏可不止酒楼这一项,这一条街面所有的铺子都是潘家的产业,其余当铺、交子铺、茶叶铺、衣帽铺……只要潘家的生意,就没有赔钱的,商业天才大抵如此。
三是入朝为官,家中子弟几乎皆有恩荫在身,有外放推官的,有通判一州的。
一言以蔽之,潘家不是做题家。
香丰楼里,潘侯爷正在大发脾气。
“蠢货,谁让你们去报官的?”
“本侯爷时常告诫你们,今时不同往日,开封府现在是包黑子坐堂,不是之前那几个软柿子了!”
他的堂弟,汴京城叱咤风云的商业天才潘承规,一边忍着吹风机,一边解释道:“大兄,并非是小弟怕事,小弟是担心,纸里包不住火……”
潘侯爷气不打一处来:“你把本侯爷的话,当耳边风?”
潘承规人如其名,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好歹骂了一阵,潘侯爷坐在大厅中借酒消愁,伙计们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边,搭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间酒楼,在潘家的重要程度,可不仅是摇钱树,万一真让开封府查出来点什么,还怎么收场?
所以,看到开封府一大堆巡捕兵丁走进来,潘侯爷头也不抬,挥了挥手,直接道:“轰出去!”
“等等!”
徐小川一行人莫名其妙,“不是你们报的案吗?”人都来了,又把人轰走?
“现在不是了!”掌柜见势头不对劲,连忙轰人。
“你敢?”赵云风直接顶上了,“我们是开封府的差官,替朝廷半差,我看谁敢动手?”
潘侯爷最看不起那些‘江湖做题家’,毫不客气的道:“如果轰不走,直接乱棍打死。”
这一下,压力来到看开封府这边,潘氏的家仆们是行伍出身,功夫是刀口上滚出来的,不是江湖门派的野路子,更不是做题练出来的。
双方一旦动起手,巡捕兵怕只有挨揍的份儿。
众人进退维谷之际,外面有人冷笑一声:“潘承宗,很威风么!”
潘侯爷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一时也想不起是哪个楼子的姑娘,抬头一看,顿时脸色煞白,立马从桌上滚下来。
“拜见公主殿下。”
只见公主赵妙衿,在亲卫簇拥下摇着扇子走进来,脸上冷的能剐下一层寒霜。
徐小川心说,这个‘面筋公主’来的还真及时,要不然小爷我一世英名,就毁在这儿了。
赵妙衿环顾了四周一眼,诧异道:“这里不是命案现场吗?怎么不像?”
潘承宗瞒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命案的地方,是在二堂!”
赵妙衿要往里面走,潘承宗连忙劝道:“公主,您老千金之躯,还是不进去的好。”
“也对!”赵妙衿点了点头,“查案这事,本来就归开封府管,本宫不便插手。”于是,她这徐小川,“来,跟我一起进去。”
在掌柜带着路,几人来到二楼的‘闰’字号房,房中铺设简洁,只有一张胡床、两坐蒲团,小案几上放着被打翻的茶盏。
胡床上,躺着一位紫衣老者。小川见之,大惊失色:“我滴个妈呀,怎么可能?这是,西洋剑客,夏玉奇!”
“怎么,你家亲戚?”赵妙衿转头问。
“我要有这么牛逼的亲戚,还当什么捕快,直接躺平就行了。”小川自嘲道,“在相国寺见过一面,他是我师叔‘北侠欧阳春’的好友。”
“那他的江湖地位,应该很高了?”
徐小川点了点头:“他是白玉堂的师父!你说高不高?”
可以想象,这位夏剑客的死,将会在汴京城掀起多大的波澜,那些在‘百晓生’开专栏的狗日的,又可以吃半个月了。
这会儿,仵作已经查验完毕。道:“凶手只是一击,直下死者的心脏,仅留下一寸伤口,死者应该是未来得及拔刀便死了。”
赵云风后几人一步,一走进屋子,哇哇大叫:“我滴个妈呀,怎么可能……”
徐小川翻了个白眼,呵斥道:“一惊一乍的,这点出息!”
“呵呵,第一次碰上这种大案子,有点激动了。”赵云风挠了挠头,一幅初哥模样。
徐小川检查了一番,但见夏玉奇全身整齐,毫发无伤,仅有胸前留下寸长的伤口,手中的剑也只出鞘了一半。
“夏玉奇是江湖有名的快剑!但是,这个人的剑,肯定比夏玉奇还要快!”
赵妙衿道,“江湖上,有哪些人比他的剑还要快?”
徐小川想了想,扳着指头数起来:“峨眉掌门普渡道长十年没有下山门,‘飞天魔女’龙云凤与‘白衣神童小剑魔’二人一战之后再无音讯,‘南海神尼薛竹莲’隐居南海。余下,就只有巴山剑派的掌门南宫柏!”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赵云风。
赵云风看了伤口之后,脸上就变得铁青起来,“怎么可能,不应该呀?”
“怎么,真的是你家掌门?”小川打趣道。
“不对,这么快的剑法,掌门也使不出来!”赵云风摇了摇头,又重重的一叹,“不过,我还真见到有人使过。”
“那你说噻,巴豆吃多了打嗝?”
“说出来吓你一大跳!”赵云风忐忑不安,道:“这是展捕头的‘潇湘剑法’!”
这特么,社死现场啊!
徐小川摸了一把脸,心道,我特么才升职,就要玩这么大吗?
“你们或许还忘了一个人!”一个爽朗浑厚的声音道。
众人一看,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穿着宝蓝色长褥,头戴善翼冠,气宇轩昂。
“展大人!”徐小川与赵云风同声道。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汴京城的风云人物‘御猫’展昭,这几天为了八贤王府的案子,与白玉堂在汴京城猫捉老鼠,把他累得够呛。
如今,又听说香丰楼江湖仇杀,立即赶了过来。
展昭微微点头示意,又对小川道:“听说,你师叔从兴庆府回来时,受了伤?”
“听他说起过,是‘青龙会’的高手偷袭!”
展昭点点头道:“我见过欧阳兄的伤势,与夏老剑客的伤乃同一人所为!”
“谁?竟然能伤的到北侠?”赵云风好奇道。
展昭对赵云风道:“小师弟可曾听说,剑法之阴者,历金木水火土五行而不断,夏老剑客的血现在都没有凝固,此是水火之伤。”
赵云风一听,直接打了个哆嗦,“是‘五阴剑’庄子秦?”直接打了个哆嗦,奶奶的,这功劳也太不好拿了吧。
徐小川道:“听说这些年,庄子秦龟缩在兴庆府,以他这种高手,没有必要来我大宋来冒险吧。“
“半个月前,西夏使者进京,这个庄子秦就混在里面,后来被欧阳兄发现,与之交手,一时不慎,被这厮偷袭了。”
这是四月末的事了,西夏人打着求和的口号来到开封府,可小赵同志一直没有召见他们。
虽然西夏抢了吐蕃的瓜州、沙州、肃州三州,与大宋朝也摩擦不断,但在朝廷,对西夏的态度又分成两派。
简而言之,八贤王一伙人,主张灭了他丫的。庞太师一党,则想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