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两位族人面面相觑,明明是这等危机的时刻,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为何却笑得这般开心?
只是眼前危机还没有解除,他们是断然不能放任族长这般继续下去。
他们一左一右将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架在肩头,便飞也似的往高地跑去,追着已经赶着牛羊畜牲远远离开的族人们的脚步。
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也不挣扎,任凭两位族人架着自己离开,喘息之间,却是压抑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哈!天不亡乌古斯!长生天保佑,神灵在注视着它的子民,哈哈哈哈哈!”
族长豪迈的笑声,洪水的怒涛声,孩子的哭闹声,畜牲恐慌而发出的吼叫声,男人们的斥骂声,一时间响成了一片,黑夜中点燃的火把星星点点,如在沙漠中游弋的萤火虫。
尽管这种突如其来的沙漠洪水对于祖辈都在沙漠中的他们来说并不算罕见,但是其恐怖的破坏力依然没有任何人胆敢小瞧它。
洪水,猛兽。
自古以来,二者便被放在一起。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洪水远比猛兽可怕。
就在两位族人刚好把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驾着远离了岸边,刚才几人所呆的堤岸便已经被流水侵蚀,泥沙裹挟着岸边的灌木,一并被卷入了滔滔的洪流之中。
已经走到远处的两人看到这个情形,都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这种与死神肩并肩的体验,没有人想要再经历第二次。
二人终于追赶上了大部队,将族长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扶上了马,回头望着下方黑暗中涌动的洪水,在月光下闪动着粼粼的波光,心中的悲苦与哀伤莫名的便涌了出来,他们不解地望着犹自发笑的族长。
“族长大人,洪水吞没了我们的良田,我们的牧场,带走了我们积累的羊皮和大部分的财富,为何你却在这里如此大笑?我等实在是想不明白。”
一旁另一个人也接茬道。
“这分明就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您何故又说是长生天的保佑?定是我们触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人群中的不少族人在脱离危险之后,早已经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向着心目中的神灵忏悔。
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坐在马上,从王妃的手中接过一瓶袋奶酒,拔开袋口的软木塞,畅饮了半袋。
舒缓了一路上疲于奔命的疲乏,这才打量起自己的族人。
“霍都,可曾清点族人人数?族中伤亡如何?”
一旁的心腹霍都连忙回答。
“长生天保佑,托大王的洪福,洪水来前,我等大都在整兵备战,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异常,除了些许的财物损失,其他却幸运的得以保全。”
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又是长舒一口气,将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尽数消除,这才笑盈盈的看向方才把他从河边拽起来的两位族人。
“我知道尔等有很多不解之处。”
“但你们可又知道?”
“中国有一句古话。”
此时形势稍缓,他便有心卖弄起来,有意的稍作停顿,而后缓缓道。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什么福啊,祸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他们之间又怎么会有联系呢?
一众族人都知道他平时向往汉族的文化,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谚语,倒是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理解归理解,但是他们听不懂呀。
看着下方面面相觑的众人,一股优越感自他的心中升起,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的兴致更为高昂。
“先前本王吩咐尔等所谓何事?”
一旁的族人自然而然回应道
“自然是汉人大军来袭,大王要我等阻击敌人!”
族中的年青小伙儿一脸坚毅与凝重,汉人大军在去年那一场大战中的表现,早已传遍了西域诸国,如今,他们将要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自然是表现得万分的重视,但是,他们却并不缺乏面对的勇气,生长在驼背上的他们,从来便没有懦夫。
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轻轻颔首,接着又道。
“正是汉人大军将要来袭。尔等现在可曾明白了本王为何发笑?”
想到得意之处,葛罗禄.阿布都卡德尔便又开怀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
一众族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终于有机灵的首先反应了过来。
“大王,您的意思是?”
他的语气稍缓,片刻之后,神色也变得精彩起来。
“如今这乌兹黑河直接的将我等与唐军进行了分割,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任他唐军神通尽显,怕是连一只唐鸟也飞不过来。”
其他的族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极!是极!啊哈哈哈哈哈!”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唐军来到河的对岸束手无策的样子。
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反而欢呼雀跃起来,完全看不出刚被洪水吞噬了家园的样子。
队伍中对长生天的信仰,一时间竟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这定是神灵显灵了,有着老天爷在背后撑着,他们无所畏惧,更何况,任你唐军有天大的本事,你过得来吗?
乌兹黑河平时是温柔的,她孕育着两岸的一切生命,她给予这茫茫黄沙中一缕不一样的亮色,然而,如此温柔如母亲般的河流,也有她发怒的一面。
洪水泛滥中的乌兹黑河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大泥潭,便是看似平静的沙丘下方都是涌动的淤泥,没有人敢在它发怒的时候去捋虎须。
“传我口令。族人就地扎营固守,等待可汗的援军到来!”
“这是我乌古斯族世代生存的土地,没有人可以将它从我们手中夺走,长生天护佑着我们!”
族人们精神振奋,纷纷附和。
“长生天护佑着我们!”
“乌古斯男儿无所畏惧!”
很快,人群便纷纷忙碌起来,选择一片略微平等的沙丘缓坡,稍稍的加以平整,一座绵延数公里的营地,便在这荒凉的沙丘中重新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