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恶人
宫妇们手脚麻利,片刻就将杨茹卿的细软收拾完毕,也是杨茹卿本就是孑然一身来到这冷宫中,本就身无长物。
领头的宫妇亲自扶着杨茹卿来到院外,上了一旁备好的轿子。
“贵人可坐好了,奴家这就带贵人去新住处。”
她将轿帘子放下,向着旁边抬轿的小厮一声令下。
“起轿!”
轿子缓缓的在大道上移动,就像是命运的齿轮转动。
宫妇走在后面,望着这位被请出冷宫的女子暗自唏嘘,这位倒是好命,岂不知道这掖庭宫中,葬送了多少妙龄女子的一生啊!
杨茹卿被安排回了刚入宫的小院,也是她曾经作为庶出公主年幼时和阿姆相依为命的小窝。
她被扶下轿子,站在院门口,却迟迟没有迈步。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树也还是那一棵树,只是当年挂在树梢上的纸鸢却不见了踪影。
当初怀着一番事业,陪同自己一道潜伏进来的那人,也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园中此时已然被重新布置,那窗外的高大银杏树吐露了春芽。
杨茹卿缓缓地走入院内,送她过来的宫人,此时也都离去,只留下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守在院门口听候差遣。
她停步窗前,秋水眼眸中内蕴哀思。
手指轻轻扫过窗杦,恍惚间看见了角落里窗障纸上被戳破的小洞。
她怔怔的望着角落里的孔洞,已经死去的回忆,如一把尖刀,毫无防备的戳穿了她的心。
时间恍若回到那个晚上,两人带着慌乱而狼狈的眼神交织触碰,一眼便是万年。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时,当初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郎,就在她的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杨茹卿颓然而无力,身子倚着木窗滑坐在地,两行清泪无声的划过她的脸颊。
半晌,她痛苦的撑起半边身子,将俏脸贴近孔洞,眼睛透过孔洞向着室内探寻。
入眼一片昏黄,是屋内点起的油灯。
她陷入哀羞的回忆里,目光循着记忆,寻找着移向自己当初所在的美人榻的方位,
却陡然同另一双沉静的眼睛对上,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杨茹卿一惊,眼神闪过慌乱,浑身寒毛炸起,被硬生生的拉扯出了回忆。
屋内传来一个温和而醇厚的男音,
“你来了?”
听在杨茹卿耳朵里却如魔音灌耳,吓得浑身一哆嗦,全身上下的肌肉下意识绞紧,止不住的痉挛。
是大恶人!
她强自镇定,压下心头的恐惧,嘴角强行挤出一丝微笑。
“我来了!”
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压制不住的颤音。
“那还不快进来?”
磨蹭了片刻,杨茹卿终于是鼓起勇气,推开了卧室的房门,目光移向左手边,隐约可见帷幔背后的美人榻上,斜斜的靠着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一卷书,读的津津有味,看样子已经等待多时了。
“把门带上,外面怪冷的,过来给朕捏捏肩吧!”
“是!”
杨茹卿听话的回身插上门栓,撩开帷幔,向内里走去。
李世民也在此刻抬起头,望向来人的方向。
一只纤纤素手从重重帷幕中探出,向左右拨开,鹅黄的灯影下,一道明艳的身影曼妙而朦胧,跃然眼前。
少女姿容艳冶,她泼墨一般长发柔顺的垂落,高髻步摇,朱璎点翠,眉间描红,一张清妍脱俗的娇俏脸蛋在鹅黄的灯影下似散发着莹莹的光晕,柔美而清纯。一汪剪彩美眸,如蕴曲江之水,秋波漾漾,目盼神曦,眉目多情,鼻翅挺翘,点绛朱唇纤薄却显得柔和,娇妍如桃花初绽。
她身着淡粉罗裙,身姿摇曳,腰肢窈窕,纤柔的身段却托举着罕见的丰硕,秾纤合度,不由让人暗赞好一个细枝结硕果,青涩与成熟竟无暇的融为一体。
细细打量,美人清瘦的削肩,开襟罗裙露出她那楚楚动人的锁骨,再往下被束缚住的,却是呼之欲出的青春弧度。
到底是练武之人,蜂腰削背,臀儿挺翘,玉腿笔直匀称而修长,其间蕴藏的力道,让李世民回味悠长。
纤翩如绛珠转世,洛神临凡,媚骨浑然而天成,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怀了身孕的女人,声音自然的放得柔和了些许。
“两月不见,你清瘦了不少啊!可是受委屈了?”
杨茹卿盈盈一礼,走到李世民身后,顺从的替他揉捏起来。
“妾身不敢言委屈?”
“这么说,便是有咯?”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我受什么委屈难道你还不清楚?
杨茹卿心中腹诽,手指关节因肌肉收紧而泛白,然而施加在李世民肩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的增减,武道高手对力道的控制力,当真恐怖如斯。
她心事重重的按摩替男人按摩着,指尖传回的,是坚实滚烫的触感。
男人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卷帛
她则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脑袋,见李世民似乎毫无防备,暗自估测以自己的力道,只需要两手摁住他脑袋,轻轻一拧,就可以将这个梦魇给亲手抹除,以报灭国之仇,告慰泉下的徐郎。
眼前的人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书卷,她目光移向李世民腰间所别着的火枪,似乎已经不是上次那把了,结构更加的紧凑,造型也更为狰狞,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眉心竟然有隐隐作痛之感,这是习武之人对危险的嗅觉。
这厮的武器更换得竟然如此迅速吗?
她将目光上收到脖颈间,隐隐有些控制不住杀意,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停顿。
李世民缩了缩脖子,也不回头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凉飕飕的。你若真下手,伪隋顷刻可灭!更何况,你确定你是我的对手?”
杨茹卿闻言一僵,眼中闪过惊恐。
“你都知道了?也对,整个天下尽落入你手,你想要知道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一瞬间的惊惶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
片刻她便缓和下来,既然他将自己从冷宫中提了出来,显然不是要除掉自己,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多半还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起了作用。
想明白这一点,她虚与委蛇,面上委屈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何故还要将我安排到你身边呢?这不是戏弄奴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