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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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入空幽阁 (1)

    宫士修斜眼望了望訾正才,随即转脸笑道:“无妨,有劳伙计了!”那伙计心中欢喜,吆喝一声,自张罗去了。二人进到屋里,不一会儿伙计将饭菜搬上桌来,二人赶路许久,早已是饥肠辘辘,訾正才坐下拾起碗筷埋头大吃起来。店伙计轻笑一声道:“道爷请慢用,有需要就招呼一声!”话音刚落,宫士修招了招手,忽然叫店伙计过来,问道:“伙计,你们店里近日有修道之人来过吗?”

    店伙计咧嘴笑道:“道长说笑了,本店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记得住!”宫士修转身,从铺上拿起个包裹,取出两卷纸道:“这两人分别是贫道的师兄与师侄,你可见过?”说完摊开卷纸,放在桌上。店伙计睁眼细瞧,忽然“咦”了一声,满脸惊愕道:“这二人我都没见过,只是……”顿了顿又道:“只是两天前有三个老和尚,相貌奇特,也拿个画像到处寻人,依稀便与这个黄脸汉子相似。”宫士修大吃一惊:“老和尚?……他们都长什么模样?还问了些什么?”店伙计叹了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宫士修听罢,心中惊骇,待店伙计出房去得远了,才缓缓道:“柴师兄退隐江湖二十多年,突然在普禅院与大觉观大打出手,现在不光雪宗与黑刺流的人找他讨要辟卦,连普禅院也在四处寻找他下落。”訾正才闻言一怔,放下碗筷,说:“难道普禅院高僧要向柴师伯寻仇么?”宫士修紧皱双眉,手拈短须,迟疑道:“柴师兄重伤法也方丈,按理普禅院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才是呀!”訾正才嗫嚅道:“师傅,起初掌门师公让我们到金司城查找小师妹的下落,现在又命我们先把柴师伯带回太素门,但事已至此我们分身乏术,还能怎么办?”宫士修脸色复杂,苦笑道:“正才,二十五年前你掌门师公便说柴师伯入了魔障,久必惹下大祸,要把他逐出太素门去,当时我们师兄弟几个只当他是嗜武成痴冲撞了师傅,没成想多年后师傅所言竟然应验!”

    訾正才听了不禁心生疑惑,问道:“听说师公当年勃然大怒,将柴师伯逐出太素门后,又三番五次派人下山寻找他,直到十三年前师公亲自下山寻找,依旧查无所获,却从山下带回一个女婴……”话音未落,宫士修双眉一挑,重声斥道:“你小子不用功修行,整天琢磨这些陈年旧事作甚,这些传闻是谁说与你听的?”訾正才颤声道:“一半是厉师兄说的,一半是从望佛峰那里听来的。”宫士修微一沉吟,点头道:“你师公年过百岁,平日最忌门下谈论柴师伯之事,此事回去以后不许再提。”说完挤出一丝笑容:“吃完便去打坐行功,明天再去查找你陌师兄与柴师伯的下落。”

    翌日清晨,师徒二人早早起身漱洗,用完早点收拾好包袱,一前一后走上街去,街道两侧店铺林立,人口稠密。师徒二人一人拿着一副卷图,四处张望,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修道之人路过,更以卷图相询,接连问了百十号人,都摇头晃脑说没瞧见,訾正才二十出头,询问了半天,不免焦燥起来。走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咙叫,眼见前面房屋下有家客店,訾正才道:“师傅,咱们也找了大半晌了,去吃点东西再找吧!”

    宫士修点头答应,心中也懊悔不已,实不该一时疏忽,让陌无争独自一人去追柴黑子,茫茫人海不知何时方能找到二人音讯。两人走进一家店铺,叫了些素面与青菜饼,二人正吃着,忽听得身后有个男子的声音道:“老头,给我选根最好的银钗,还要盒最好的胭脂。”宫士修听那男子声音粗鲁蛮横,侧头望去,见一个精瘦汉子站在一个摊贩前买东西。这汉子手持长剑,右手从怀中取了银两丢给摊贩,只见那汉子侧过脸来,容貌粗野,光秃的脑袋,眉宇间透出戾气,正是黑刺流的俟乐道。

    宫士修与他会过面,此时陡然看见却是又惊又喜,俟乐道拿了东西塞入怀中,随即向前走去。宫士修见俟乐道要去得远了,急唤道:“正才,跟上。”二人在俟乐道后面远远跟随,绕了两个街道,迎面出现一座六丈高的牌坊,牌坊上篆刻了三个金色大字“富乐坊”。此时正是日中时分,富乐坊内牌楼紧连,各家牌楼中传出阵阵管乐与欢笑之声,中间夹杂着赌客闲汉摇骰吆喝。

    远远瞧着俟乐道来到街道东侧一栋精细的牌楼前,门口站着两个妇人,衣着华丽,身形匀称,见两妇人躬身施礼,俟乐道满脸喜色,踱步进到门内。訾正才作势要追,宫士修扯住他衣角,轻喝道:“正才,这等耍钱享乐的富贵地,我们修道之人怎能去得。”訾正才茫然的点头,低声道:“要是不跟进去,万一被那秃子跑了,想再找点线索就难了!”宫士修想了想,说道:“眼下找人要紧,要去也只能换身衣服再去。”宫士修拉起訾正才钻进拐角胡同,不多时出来,竟成了两个富家子弟打扮,各自背着一个包袱,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两人相视一笑,大踏步向富乐坊内走去。来到坊东那栋牌楼门口,只见这牌楼朱漆大门,抬起头来,门首上悬挂着“空幽阁”金字招牌,较之其他牌楼更显精细雅致、富丽堂皇。向门内一望空幽阁中喧声四起,宽敞的阁楼内摆放了几十张红木桌椅,摆设极为考究。二人暗暗诧异,门口两个女子,面容姣好,低声道:“两位老爷请!”二人对这称呼颇感不惯,茫然点了点头,往楼院内走去。

    刚进大门,只见左前方戏台中开,面阔十五丈,进深十丈五尺。高大厚实的台基上,环楼四周以木石柱相衔接支撑,并跨向里三丈,成为阁楼。阁上雕栏画栋,四面环窗,楼阁下方此时早已坐满了看客。师徒二人往前走了几步,侧门闪出一个中年妇人,一袭淡绿衣裙,头上带着玉镂花,眉眼含笑道:“两位爷这是要看哪位姑娘?”訾正才见她眼中幽光转动,似能勾魂夺魄,心头一怔,忙转视别处。宫士修道:“恰逢路过富乐坊,四处闲逛,只是找个歇脚地儿,喝杯清茶。”中年妇人闻言一愣,随即掩口笑道:“这位爷说话怎么这般认真,谁不知道空幽阁日日歌舞升平,阁内舞姬个个娇媚,来空幽阁的男人哪个不是为看姑娘?”

    二人正自错愕,忽听身后一个女子脆声笑道:“甄姐,老混蛋又在楼上耍赖了,这一回又不知道唱得哪一出?”二人转身一看,楼道拐角闪出一个二十左右女子,一身衣饰严整,容貌却也是极美。中年妇人笑道:“玉杏,那个老混蛋你直接打发他走就行了,何苦又来问我?”玉杏扑哧笑道:“甄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老混蛋的德行,哪次来不要闹腾,脸皮厚得要命,他说普天之下只有甄嫣娘美丽端庄,什么白登派岳凤,通通都是怪模怪样。”甄鄢娘啐道:“老混蛋这不是羞我吗?把我和白登派那个狐狸精相提并论!”

    宫士修见二人言语风趣,咳嗽一声,冲着甄鄢娘笑道:“我们便在楼下寻个地方喝点清茶。”说完不等甄嫣娘回答,便找了个靠边的空位坐下,伙计见二人入座,泡了壶茶,端了一盘点心、一碟花生。二人正吃着点心,喝着清茶四处留意张望,却不见俟乐道踪影。忽听有人说道:“众位,我们爷三个坐坐行不行?”那三人也不等周边众人回答,痛痛快快便坐将下来。只见这三人身穿白衣,腰系竹篓,斜背着长弓。这三人自顾自的喝茶逗趣,没去理会众人。

    一个年已及笄少女道:“秋客叔叔,这次娘让我们出城打探消息,秋恩叔叔却往西坊赌场鬼混去了,后日可是西岩道场相邀见面之日,可别误了行程,不过到时想必很是热闹。”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道:“幔妹,玄山西岩道场莫场主声势浩大,怎么突然就下柬相邀,娘说只怕其中另有蹊跷,只不过热闹是有得瞧了。”另一个四旬左右散乱长发汉子,手执茶杯,缓缓笑道:“凤妹让我等拜会西岩道场,那倒是次要,打探那东西才是目的,笑幔你放心,余秋恩不出一个时辰便回。”那少女笑骂道:“余秋客,娘只准你们叫她掌门,你是又想挨娘骂啦,你又不是不知道,秋恩叔叔哪次不是输光了才罢手,你还给他那么多银两,一晚上都回不来啦!”那散发汉子摇头苦笑道:“该挨骂的是余秋恩那个赌鬼,走到哪赌到哪,你说凤妹怎么会让他这个混蛋跟来。”那少年道:“秋客叔叔,这空幽阁有什么好,不知道你怎么会来这么个地方喝茶,除了地方大客人多也没什么稀奇。”

    余秋客摇了摇头,笑道:“笑庭、笑幔,你兄妹可别把这空幽阁瞧得低了,这空幽阁名满玄山二十载,自有它的道理。空幽阁若真没有看头,怎么这楼阁上下又有许多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