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这些都是在这一个月里对你进行的人格测试，包括但不限于ai摄像分析与实时定位监控等等。”

    早川奈央颔首低眉，抱着手臂，故作镇定的语气里却来自满是动摇的脸上，显然她对自己的这些做法也很是不齿。

    柏叶平静地微笑着，仿佛别没有因为对方的试探出现任何情绪，一如往常的心如止水：

    “那你有结论了吗？”

    早川摇了摇头：

    “没有……ai分析得出的结果，如果排除情感缺失的伪装，你确实是单纯情感淡薄的概率占比实在太小。”

    她的表情充满了困惑与不解，望着柏叶的眼神，并没有照透过任何东西，而是直直地坠入对方深不见底的黑瞳里。

    柏叶摆了摆手，注视着有些自残形愧的早川，淡定地询问道：

    “但你还是来跟我汇报结果了，所以结束了？”

    “因为这结果已经够了，再往下深入的话……”

    早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本来打理好的长发渐渐变得有些凌乱。

    得到却只有柏叶微微点头与不咸不淡地回应：

    “嗯，知道了。”

    早川愣住了，她猛地一下抬起头，却依然没有从对方眼里看透任何情绪，只如一滩死水。

    她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为什么？”她有些不甘心。

    柏叶歪了歪头：“嗯？”

    看到对方这样不以为意，早川反而感到了恼怒，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大了：

    “为什么你没有愤怒或者疑惑，一般人的隐私遭到这样侵害，都会有情绪的吧。”

    柏叶闭上了双眼，思考片刻，既然早川都把这些隐瞒自己的事开诚布公了，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因为我知道了。”

    他微微开口，用短短几个字彻底点燃了早川的压抑许久的内心。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单纯是说她和姬坂来拜访那天的事，随后就看见柏叶用手指了指百花的房间。

    “我知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测试一开始你就知道了。”

    她彻底愣住了。

    随着测评后异常的数据再一次涌入她的回忆，本来都已经放弃结果的她，用被对方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柏叶看出了她的迟疑，却丝毫不留情面地接着火上浇油：

    “我在七科的收容室待过，进行过测试，也拿到过报告。”

    这真诚的话语打破了早川的幻想，又一把把她拉回了这不得不正视的现实。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声音颤抖地问着：

    “……居酒屋那天晚上的事你也知道了？”

    柏叶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的疑问：“嗯。”

    她有些抓狂，挠着头发唰唰作响，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刻也没有离开：

    “为什么？那你真的是伪装的吗？”

    柏叶看着她质疑的眼神，不徐不疾地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微笑着把问题抛回给了她：

    “你觉得呢？”

    此刻，他的回答与姬坂的看法竟突然重叠在了一起，话语仿佛瞬间有了实质的力量击穿了她的内心。

    对啊，我是怎么觉得的呢？

    她茫然地闭上了双眼，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心里找个答案吗？

    可为何得到的回答都是让她看自己的内心。

    可是如果她内心有答案的话，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确认呢……

    “……啊啊啊啊！”

    她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营造的端庄与优雅，顷刻间被撕得粉碎：

    “为什么你甚至不愿意说谎，你这让我怎么办，你知道我每次看到这么多异常的数据有多难受吗？

    你让我越来越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光，到头来，却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你觉得呢，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柏叶第一次看着如此混乱的早川，不由得啧啧称奇。

    当然看着对方越来越不善的眼神，还是有些玩脱了的感觉，吓得他连忙顺着毛撸起来，免得继续炸毛：

    “大概有点。”

    很遗憾，他轻飘飘的安慰貌似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你……”

    顿时，早川感觉自己仿佛被当成了傻瓜，自顾自地在愧疚，自顾自地思想斗争，自顾自地破防。

    一直顺风顺水的她哪遭过这罪，一时间情绪有些崩溃，慢慢地滑落在地上，泪花尽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柏叶注意到对方楚楚动人的眼神，当然也来不及欣赏，连忙手忙脚乱地比划着：

    “诶，别激动，注意规则。”

    他生怕对方憋不住当场给他表演一个畸变，连带着自己这身份多半也保不住了，大概率得亡命天涯。

    早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连忙低下头，不满地说道，只是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霎时，周围的氛围变得分外宁静，只有轻微的喘气声在房间里回想，显然这一下给她气得不轻。

    柏叶倒是没什么看法，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要是早川的内心也有外表研究时那样坚决果断的判断力，那自己大概率早就被所谓的联合政府管控起来了。

    出于愿意保密且相当信任这一点，他就没什么意见了。

    至于这些零零碎碎的试探，他也无所谓了，现在看来就像小孩子的置气一样，反而有些好笑。

    过了许久，早川抖落掉在身上的冰晶碎屑，缓缓站起身，可能是坐久了，腿依然有些发软。

    她闭着眼对他说道：

    “我要回去了。”

    柏叶不禁嘴角抽搐，有些感慨对方居然真哭了，好在还有能力顶着，不然自己可真没办法果决到一秒内挖掉人眼珠子。

    “行，我送你。”

    他点点头说道，随后往门口走了几步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反而有些疑惑，歪着头看向早川。

    “……”她也只是沉默，应该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柏叶古怪地看着她，不清楚她的想法，明明说自己要离开，又偏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询问道：

    “怎么了？”

    随后就听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一字一句出来的回答：

    “眼睛冻坏了，送我去趟医院，不许拒绝。”

    柏叶顿时想起了之前早川去医院的原因也是能力把脚冻坏了，现在想来她的能力没办法像百花一样对自身免疫。

    因为这个月不能流泪哭泣的规则，必须得将泪水拦截在眼眶里。

    因此她必须在眼泪从泪腺出来的那一刻就冻住，才能不会导致自己畸变，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情有可原。

    但柏叶实在有些忍不住，莫名地有些好笑，憋的太难受了，以至于还是出了声：

    “噗呲。”

    早川虽然看不见了，但也不是聋子，这么安静的氛围，还是让对方忍不住的笑声传进了耳朵。

    她憋红了脸，恶狠狠地喊道：

    “……不许笑。”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感觉有些底气不足。

    柏叶连忙深吸一口气，想尽量保持着严肃，可惜失败了，只能笑吟吟地回答道：

    “行行行，我的科长。”

    早川的眉头紧蹙，挂满了黑线，显然很是不爽，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而是将手递了出来。

    他挑了挑眉，也直接将手伸过去，然后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手腕。

    看着对方涨红着脸，不知几分是羞耻，几分是羞涩，但也让他感到了意外：

    这家伙，居然这么纯情。

    他摇了摇头，也没在意，毕竟自己也是老单身狗了，单身狗何苦笑单身狗。

    就这样他拉着早川往楼下走去。

    然后就与从楼道往上走的百花三人撞上了。

    她们三人因为视角问题，只能看到柏叶拉着早川的手，以及她羞红的脸和有些发软的双腿。

    茉莉捂住了嘴，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了几个小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禁有些兴奋地打量着他们。

    百花则是脑子宕机了，不理解自己就出去了一会，就被偷家了。

    柏叶自然不好说自己把早川气哭了，那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她们心中，自己的风评怕是直接跌穿到地心，他还是要脸的。

    而早川依然看不清，只听脚步，知道前方来人了，也不知道来的是谁。

    然后四人就这样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柏叶想着一直尬在这也不是个事，便微笑着先发制人：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才聊完，等会我把她送回去，再一起做饭吧。”

    百花从死机状态慢慢恢复过来，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微笑地问道：

    “啊，嗯，哦……早川姐姐怎么了？”可惜她抽搐的嘴角还是暴露她有些动摇的内心。

    但柏叶却没注意到，而是在思考借口，只能这样说道：

    “嗯，额，她实验能力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眼睛了，我送她去趟医院。”

    他突然感觉自己手腕有些冰冰凉凉的，显然早川对这个借口不是很满意。

    茉莉深吸了一口气，见多识广的她自然不会相信做实验的鬼话，孤男寡女身处一间，再加上出来这状态，能是什么正经实验吗？

    真信了才脑子有问题，不过她思来想去，也想象不到什么play会伤到眼睛，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吐槽这俩玩得真嗨。

    与茉莉不同的是，百花点了点头，像是确认到了什么，语气慢慢平静下来，笑容也不再勉强：

    “这样啊，我知道了，做饭就交给我吧。”

    她带着茉莉与小由绮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也不再为难地问东问西。

    柏叶挥了挥手，回应道：“行，也不知道要多久，那拜托你了。”

    说完，就继续拉着早川往楼下走……

    到了家里，茉莉拉着百花小声嘀咕：“百花，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怎么了？”百花平静地洗着生菜。

    茉莉站在她的身边挤眉弄眼，暗戳戳地说道：

    “你哥与早川姐，真的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吗？”

    “我不知道早川姐姐是怎么想的，但我哥肯定没有别的心思。”

    百花自然听懂了茉莉暗示的意思，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你怎么知道？”茉莉试着回想刚才的情景愈发觉得可疑，愣是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果断。

    她显然也不想细说，就搪塞过去了：“直觉以及细节。”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通过早川带走的物品分析出来的。

    她在对方敞开的包里面看到了几天前发现的监控设备，想来今天也是为了带走这些东西。

    再加上两人的手分得很开，显然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

    至于情感，她虽然也很在意柏叶的看法，但却不好意思过多询问，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

    半小时后。

    柏叶将早川送到了医院，抵达之前的专属病房后，便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却突兀被早川叫住了。

    “怎么了？”他转过头望向闭着眼的早川。

    “对不起。”这次她很坦率地低下头，表示了歉意。

    “不是说过了吗？没事。”他准备摆摆手，却想起对方也看不到，只能作罢，悻悻地说道。

    结果他发现早川沉默地抿起了嘴，显然又陷入精神内耗了，便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摸起了她的头。

    早川愣住了。

    “就算你看到了那么多异常的数据，最后不还是选择相信我了吗？这就足够了。”

    柏叶有些无奈，单纯感觉对方有点太钻牛角尖了，怎么就这么犟呢。

    早川默默地挪开他的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纠结。

    “好好休养，等你有什么结果了，再告诉我吧。”

    看着早川手里紧紧握住的秘籍，他随意地说道，随后转身离开。

    “不用你说。”她小声嘀咕着，打通了给姬坂的电话……

    回到家中，百花也很贴心地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过去了。

    直到三天后。

    “准备好了吗？”

    柏叶问向身旁的鸣海章。

    “嗯。”他点了点头。

    “那就穿上这个，准备进去吧。”柏叶将手中的古神教团执事服递给了他，随后也穿起了自己的祭司服。

    “等会，由我来交涉。”

    柏叶指了指远处仓库里把守的古神教团成员，随后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向了他们。

    鸣海章紧随其后。

    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