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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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要来一杯吗

    “那边那家酒馆怎么样?”

    加西亚指着不远处另一家灯光通明整洁亮丽的三层酒馆问道。

    扳手先是摇摇头然后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盯着面前这个只有两层半的破败建筑。

    说它两层半是因为楼顶有一半的楼体已经裸露在外了,斑驳锈蚀的痕迹显露无遗,这让酒馆看起来更像一间废弃鬼屋。

    客随主便,想到还要靠对方把自己带到维亚德城,加西亚便放弃了进一步的询问。

    他从扳手的背上一跃而下,虽说下落的时候加西亚崴了一下脚没有站稳。但身体明显轻盈了许多,痛感也明显减轻了。

    扳手有些吃惊的看着加西亚,“嗯?加西亚,你身体能动了?明明最开始你和那具禁地枯骨的区别就是会喘气。怎么这会儿脱胎换骨了?”

    在扳手背上前行的这段时间,加西亚感受到由颠簸带来的痛感逐渐减轻。

    身体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自愈,但没有机械能量的加西亚不知道原因。

    “大概是机械能量的原因吧。”加西亚继续编着他拥有机械能量的谎言来回应扳手诧异的目光。

    听加西亚这样说,扳手的疑虑稍稍减缓,他点点头说道:“没错,是机械能量的作用,我之前有一次给D32装错零件,结果它把我的手臂都射穿了。我就是用机械能量恢复的。”

    “这就是你说的D32还只是个孩子吗?这也太恐怖了吧?”加西亚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其实机械能量用于治疗的话会暂时损失一部分,不过就像电量一样,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的。但每个人的机械能量只能治疗自己。”

    “也就是不能边干架边自愈吧,这倒也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加西亚得出了一个浅显易懂的结论。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进去吧,天要黑了。”

    扳手说着推开酒馆的大门。

    酒馆名叫“欢乐堡”。

    倒不是加西亚有那个闲工夫研究酒馆的命名,实在是招牌出现的方式太突然。

    门在被推开的一瞬间,“欢乐堡”招牌伴随着它吱纽吱纽的“欢迎”声唰地一下从加西亚头顶上方落下。

    加西亚反应快速,他向右侧身躲闪了招牌的突然袭击。

    惊魂未定之间他看到了招牌上写的酒馆名字。

    而扳手则好像毫不在意地继续往里走,也不知道他是神经迟钝还是什么。

    加西亚看着天花板,他此刻真希望刚刚的招牌能带动旁边摇摇欲坠的铸铁白色吊顶烛台,给扳手也整一个欢迎仪式。

    忽明忽暗的灯光,吱嘎作响的木质地板,空气中弥漫的变质红酒腐酸味儿。

    越发深入,欢乐堡酒馆的破烂程度就越有它的独特之处。

    “这会不会是旧世界的老古董酒馆?虽然保存的并不完好。”

    他当然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只是这样说想让扳手清楚一下即将入住的酒馆有多糟糕。

    扳手依旧没有说话,他步伐沉稳,没有关注周遭的环境,像是有目标地在行进。

    加西亚又顺手抹了一下柱子上的灰,居然有厚厚的一层,他总觉得这种破败的景象还少点儿什么的时候,他所期待的来了。

    终于在酒馆中央的吧台处,扳手停了下来,他伸出两个手指,在吧台桌子上轻轻叩了几下。

    木质的桌台似乎接受到某种暗号指令,桌台下方的地面缓缓打开。

    桌台沉入地下。

    在桌台降下去之后,地下并没有再升起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地面就这样闭合了起来,毫无惊喜,甚至有点反套路。

    加西亚双手抱胸,他开始感觉有点无聊了,本来以为这个装置马上要印证他认为这儿就是鬼屋的想法了。

    “不会搞错了吧?”扳手的表情有点尴尬。

    这个木头人终于有点反应了,他是不是中了幻觉,之前一直神态自若的走着,现在怎么露出一副尴尬的样子。

    还没等加西亚开口问,吊顶之上就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暗号错误,进入攻击状态。”

    这个声音机械感十足,让人无法分清是声音本没有情感还是故意要用这么冷峻的语气。

    两人迅速地转身,加西亚吃惊地将目光投向这个声音的来源。

    发出声音的正是刚才那个摇摇欲坠的白色吊顶烛台。

    欢迎仪式,正式开始。

    只见烛台机械地朝着两人站的方向旋转了九十度。

    烛台上烛火熄灭,白色蜡烛的外壳褪去,显露出崭新的银色枪管来,枪口瞄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识别!识别!识别...”扳手紧张地不断重复喊着这个词汇。

    在喊道第三声的时候,白色吊顶烛台才有了反应。

    只见九支“蜡烛”最中间的那支折叠着缩进了烛台中。

    紧接着从烛台中间伸出一个电子探头来,两束红色的光线照射下来。

    其中一束红光打在扳手的面部,随后扩散成一个放射面,似乎在对他进行面部识别。

    而另一束则像狙击红点激光瞄准一样对准加西亚的额头。

    扳手挺直身板,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烛台的检视。

    在上上下下反复扫描了三次之后,烛台终于再次发出那机械感十足的声音,“校准完毕,确认为公会成员扳手。”

    随着面部的红光消散,扳手深舒一口气。

    可加西亚还被瞄得死死的,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只有眼睛的余光对一旁的扳手表达着困惑。

    “请问扳手,是否需要抹除右边的目标?”烛台的九支枪口向右偏转了一点角度,现在全部对准了加西亚,

    扳手连忙摆手,“停止攻击模式!停止攻击模式!”

    这时,一束白光从两人身后射向烛台。

    “恢复日常模式,烛台。”

    方才降下桌台的地面再次打开,桌台重新回归,同时一个声音同桌台一道从地下缓慢升了上来,

    在接收白光之后,烛台旋转回原本的状态,电子探头缩回烛台中,瞄着加西亚额头的红点也随之消失。

    然后一只崭新的白色蜡烛再次伸出,白光将烛芯点燃,燃烧出的蜡油像是有生命力般流向其他的枪管,蜡油再次包裹住银色枪管。

    烛台恢复如初,在吊顶上继续装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苏哈,你又给烛台升级了?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差点死了。”扳手转过头气愤地对着从地面升起的家伙问话。

    “是你记错口令了,小子。桌台只要叩3次,然后等着就行了。你刚才跟上门要债似的狂敲8下。”苏哈不耐烦地回答道。

    加西亚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笃定扳手有10%的机械能量用于不靠谱上了。

    他此刻也明白刚才扳手为何如此神态自若大步流星地前进,哦,原来是盲目的自信。

    “这是哪位?”苏哈打量着这个一脸不悦的年轻人,向扳手问道。

    回过神来的加西亚也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生物,心里犯起了嘀咕,“好像是人?不确定,再看一遍。”

    这个叫苏哈的家伙浑身上下除了两只有着硕大肌肉与凸起血管的手臂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可能称作是有人体特征的部分。

    他的头像皮球,非常的圆,被铁皮包裹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确保圆周率的准确,头上连根毛都没有。

    苏哈脸上的眼睛只有一只,与扳手左边的义眼一样也是一个钟表的样子,不过却有四个指针。

    铁头的两侧没有耳朵,但却各有一只圆形贝壳状的耳机或者是收音装置悬浮在离头大约2公分的位置。

    不仅如此,连他的整颗铁头都是悬空在身体之上,铁头与身体没有连接的部分,仿佛一个独立的个体。

    苏哈的身体都是些与时钟有关的零部件,胸口是一个特大的电子计时器。它们零零散散地拼凑出一副躯体来。

    “他叫加西亚,刚认识的新生者朋友。”扳手逃避忘记口令的事儿,假装好心地替加西亚做起介绍来。

    苏哈吱嘎吱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锈迹斑斑的机器人很久没有上润滑油了。他开心地拍打着扳手的后背。

    “既然是朋友,那快请人喝一杯!楼上还有机械大床房,上下铺的,喝完就睡觉!在欢乐堡,尽情享受吧!”

    肌肉的重压差点儿把扳手的义眼震出来。

    看着这一幕,加西亚差点笑出声,这可比刚才的招牌欢迎仪式隆重。

    “我叫苏哈,是欢乐堡酒馆的老板。客人加西亚,来一杯机油吧!我是说机油色的威士忌!哈哈哈哈哈!”

    出于对苏哈的盛情难却亦或是烛台宝贝的威慑,加西亚在吧台的圆木高脚椅上落座,等着酒馆老板苏哈的款待。

    “这就对了嘛!”苏哈伴着他那没上润滑油般的笑声转身从酒柜中取出两支烈柴威士忌。

    他打开自己胸前那块电子计时器的屏幕,从中取出两个与他气质不符的精致琉璃威士忌杯放在桌台上。

    威士忌杯取出的时候,酒杯上薄薄一层的冰霜融化成水珠挂在杯壁上。

    “你那还能当冰箱用啊?”加西亚指着苏哈胸口计时器的位置,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即使如此,我的心还是如此炽热,有多热呢,像96%酒精浓度的伏特加一样热!哈哈哈哈!”

    苏哈把胸口电子计时器的屏幕关上,然后又把上面显示的时间调整到了零。

    “这个计时器的实际作用是用来记录我有多长时间没喝酒了,很实用吧!哈哈哈哈!”

    苏哈给两人杯中放上方冰,倒入酒液。

    “这一支是你们的,这一支是我的。记在扳手老兄账上,咱们干杯!”苏哈直接拎起一支烈柴威士忌想与两人碰杯,对瓶吹是他的风格。

    扳手似乎想找回点儿面子,他先摆了摆手示意苏哈先把瓶放下,然后他颇有些正经地说道:“咳咳,为新生者朋友加西亚干杯!”

    但这个碰杯的理由被加西亚推掉了,他说了一个更加绝妙的祝酒词。

    “为来到自己熟悉地盘,并自信满满地触发了差点就为我们演奏的枪炮奏鸣曲的扳手老兄,干一杯!”

    扳手干咳了两声来掩饰尴尬,但声音很快被苏哈特有的笑声盖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史上最幽默的加西亚干杯!”

    酒杯与酒瓶的碰撞回荡在破烂的小酒馆里,恍惚间加西亚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沉睡到了中世纪的欧洲。

    酒精是最直接最简单能消除痛感的造物,几杯酒下肚,加西亚的身体感觉到无比的轻快,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意识游离马上醉倒之际,他都还在为新世界有酒喝感到无比开心。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还欢快地吟起古老的诗句,却不知快乐很快就要结束。

    他喝得太多了,多到想不起是谁先喝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间,更看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梦见21岁的事情,记起了她的一双蓝色眼睛。

    他又梦见2049年的事情,忘不掉那难以名状的灾难恐惧。

    他还梦见似乎是架空时间的事情。只因他记不清这是哪段记忆,说不准面前隐约可见的是哪个人。

    可他确切闻到了从一把刻着黑色的太阳手枪中射出的子弹硝烟味道。

    硝烟的味道从枪口蔓延至他的胸口,加西亚木僵地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身体,失去意识倒下了去。

    之后他的梦境遍布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