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滴·滴·滴……”

    “嗡————————嗡”

    “啊呜——呜——呜呜”

    砰砰，哒哒，乒乒乓乓

    ……

    “节哀”

    “畜生，吸血鬼，杀人犯，还我儿子命来”

    “女士，你的愤怒和哀伤完全无助于事情的解决，根据调查结果，陈飞星违反公司制度，私自在上班时间外加班猝死，因其无法正常交接工作，给公司带来巨大损失，你们作为他的亲人受连带责任，这是本地的法院传票，请签收，哦，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不签收也没问题，我的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

    ……

    叽————————————————————

    这里的野蝉，发不出教科书上的“知了，知了”的声响，混合着斑驳的阳光，飘进那老式木框混着铁棍组成的窗户，撒在沿窗的书桌和学生身上，给这闷热的夏天，增添了几丝烦躁。

    飞星悠悠醒来，睁开他那被眼屎迷糊了的双眼，看着一排排的双人木桌上趴着一群十一二岁的，大都穿着破烂脏旧衣服的学生，还有那前方墙壁上的黑板，点缀着点点擦不净的白斑，以及那黑板上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毛笔字标语纸贴。

    缕缕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飞星心头，又如波涛中望月，雾里看花，模模糊糊，零零碎碎，让人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转过头去，把手臂上的哈喇子擦到了脸上，滑腻腻又黏糊糊的，矛盾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抬起手，擦了擦。

    一双略胖，上面用圆珠笔不知道画了些什么东西的脏脏的小手，未修剪的手指甲中，藏着满满的污垢，让飞星心中不是很舒服，这是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讲卫生了，做个梦也是如此不真实。

    远去的记忆略有复苏，忘却的事情偶有浮现，掐过自己的大腿内侧，扭过同桌的腰肢软肉，望着一代代前辈们浸渍抛磨得灰亮的桌子上那个刻得歪歪斜斜的“早”字，还有那有些硌屁股的细长木长凳。

    三溪小学，三年二班。

    望着那些两世都认不出几个名字的同学，飞星，操起桌子底下的破花布袋。现在他就想回到家里看看。

    三溪小学，不大，百多年前三溪书院改造而成，现在变成小学，也不知道算是降级还是升级。学校地形分上下两阶梯，下阶梯是个五六百平的平地操场，边上立着几座水泥制的乒乓球桌和几颗梧桐树，北面是一栋两层的洋房式教学楼连着三四间一层的土坯房教室，东面也是如此，大概北面那大礼堂和两层的教室宿舍和办公室，显得很不一样。

    上阶梯，在下阶梯西面，一边是新建的四层教学楼，一边是两层的砖木旧房子，那是学校里领导居住的地方。中间部位是四块花圃，女贞树做围墙，里面种着茶花、梅花、月季，还有几簇毛细小竹子，那竹子青翠，是老师们最喜欢的教鞭。

    飞星跑到一楼，沿着走廊爬上第二阶梯，走在女贞树花园间的泥石小路，跨过那在大铁门中央的小铁门，踏上三溪镇联通外界的泥土路上，荡起阵阵灰尘。

    路边临时停靠的中巴车，正面玻璃上方，左面写着三溪，右面写着县城，中间竖写小一半字体的南溪二字，有人在车顶塞上几个分别装着鸡鸭和宰猪的笼子，也有在上面放上几代不知装了什么的麻袋。更多的是挤在车中赶着这镇里唯一一辆去往县城的中巴车。

    沿着还没有名字的道路，转过三溪酒家，走过七八座两层黄泥稻杆土坯房，越过冰棒厂，继续沿着大路，穿过几亩稻田，跨过那被称为“上桥”的大石拱桥，一个转身，进入一片房屋错落而又紧密相连的良溪村中。

    在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打闹声中，招呼声中，打开那灰黑的木门，在黑漆漆的，空荡荡的一楼转了圈，又赶紧踏在上往二楼的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穿过二楼粮仓和佛坛，打开二楼房间的门，发现里面是听到响声，从午睡中醒来准备查看的奶奶，母亲的身影渐渐远去，一股失落萦绕着飞星。是啊，都三年级了，他们离别已经三年了，即使再回到这，宿命般的痛苦，难道还要在经历一遍，泪水不禁在飞星眼眶中充盈。

    “飞星，你怎么回来了，你又逃课了？”飞星奶奶想到逃课，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细竹棍，往飞星腿上就抽，嘴里反复怒吼着：“让你逃课，让你逃课，你对得起你爸不……”

    竹棍隔着衣服，打在腿上，砰砰作响，倒也没有多痛。飞星不禁想，倒底是自己变得皮糙肉厚，还是痛觉神经还未发育完全，或者以前小时候，耐殴打能力太差。

    不像往常挨打就又哭又闹，到处躲避的飞星，把他奶奶温兰吓到了，吓得她停下竹棍，把迷糊的飞星领到床边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飞星奶奶，心事重重地问道，大概是担心飞星这孩子怕不是傻掉了。

    “没什么”飞星说话声音有些哽噎。

    温兰奶奶踌躇了会，对飞星交代到：“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出去做些事。”

    完了，温兰奶奶对着自己供起的佛坛念念叨叨了几句，然后用竹篮带上，黄纸、蜡烛、香走、火柴等到飞星常常去学校的那条道路旁，点上蜡烛，烧上乡，燃起黄纸，嘴里念叨着同这片土地上人们，自古以来治疗儿童癔症的咒语：“星星，回来嘞，星星，回来嘞……”

    夏日的阳光，道路上飞扬的尘土和着燃烧的烟气，若隐若现，偶尔从山岚上刮下的风，带着叽喳的小鸟从天空略过。

    ……

    躺在床上的飞星，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飞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大正常，一点也没有历经未来各种大变故的冷寂心态。

    重新回到这个充满梦想的时代，又哪来的那么多伤感，在这个要么让梦播撒，要么成为他人梦想的养料的世界，自己要，要让这世界有不一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