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感到自己被某种饱含杀意的目光锁定，只要稍微移动，露出半点破绽，就会迎来毫不留情的利爪扑击。

    面对刀锋一般凛冽的杀机，杨凡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他缓慢但是坚定的闭上了眼睛。

    黑猫人咧开嘴角，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放弃抵抗准备受死了？”

    仿佛四周的空气一瞬间凝固，所有的声音霎时消失。空气中只剩下杨凡均匀而稳定的呼吸声。

    “你在怨恨？你在悲伤？你尝试化作人形，追寻的是什么？”

    黑猫人冷笑，四肢着地弓起了几倍。蓦地，杨凡在它眼中……失去了弱点。如此松散的站姿，紧闭的双眼，如此不设防的猎物明明只是一次扑击一次噬咬，鲜活的血液就会喷涌而出，就像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老鼠一样，甜美多汁，鲜嫩可口。然而，来自野兽的直觉却在警告它，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死！

    “你被深渊侵蚀，我则在深渊中苏醒。我们又何尝不是同类呢？可是啊，我看见你被抛弃，看见你被残杀，看见你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你怒了，你要复仇，你要索取代价，你要杀死现在在你身前拦路的我。”

    黑猫人毛发竖立，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威胁低吼。

    “可是我又为什么就该死呢？我度过了体弱多病的二十三年，随随便便看了个病，我就看见每一个人都向我露出了沾血的尖牙。我在实验室里被研究，在工作岗位被人刁难，被驱逐被通缉被畸变体撵得到处跑。我的认知在错乱，现实和梦魇在我脑海里混淆，我甚至不能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我自己躺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臆想出来的消遣。我问你，如果你杀死我向人类复仇是弱肉强食的法则，那么你曾经被伤害难道就是咎由自取？”

    黑猫人的双眼渐渐变得血红，仿佛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来杀了我啊，如果你想的话。可是，为什么不先想想别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今天会拦在你的面前？做错的是谁？如果早知道会被抛弃杀死，你是不是就不会在她拥抱你的时候选择和她离开？如果结果是痛苦而不可接受的，那么所有的过程是不是就完全没有意义？”

    “来啊，来杀了我。世界上还会有更多你，也会有更多的我。你杀死了我，可最终又能杀死谁呢？”

    “不！不要！”

    孙琳的稚嫩声音响起。黑猫的眼神一变，错愕的盯着哭着跑过来的小女孩。为什么她也能进入这个深渊领域？是了，她是锚点，也是领域的一部分。

    “哥哥，不要伤害我的小黑好不好，求求你。”

    “小妹妹，可不是我要来伤害它，而是，它会不会放过我？”

    黑猫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牙齿咬的咯嘣直响。

    “带她离开。我控制不了多久。”

    杨凡并没有回应。“小妹妹，你一开始就知道，你养的黑猫不存在，是吧？”

    孙琳的脸色剧变，但是仍然强颜欢笑。“大哥哥，不要开玩笑了，你不是也看见了我的小黑吗？”

    杨凡长叹。“你是不是时常看到身边的物品变得诡异和血腥，是不是感到身边的人充满了恶意，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有什么东西来保护自己，哪怕它只是一只猫？”

    孙琳如遭雷击。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到底出错的是自己的眼睛，还是整个世界？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问题，那该有多好。可是残酷的正是如此，就算承认是自己的问题，那原来的世界就会回来吗！”

    杨凡睁开了眼睛，放弃了引动

    来自梦魇的力量。取而代之的，是左臂散发的淡淡的荧光。

    “什么是苏醒？从梦中醒来，理智代替了迷茫，在虚无之中找到了真相。可是醒过来之后？我们还是静静躺在床上。”

    杨凡一步步走向黑猫。黑猫眼中的理智正在逐渐涣散。“快走，快走啊……”

    杨凡的左臂缓慢但是坚定的伸向了黑猫的脖颈。“她是你的锚，你又何尝不是她的锚？只要你存在，她的灵魂必然会受到深渊的进一步扰动，最后导致完全的苏醒。目前为止，我并不知道苏醒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确定，这样的事会必然导致痛苦。她还太小，这样的痛苦，让你我来承担就好了。”

    杨凡的手臂狠狠握紧。黑猫的四肢下意识在抽动，但是依然挤出了模糊的字眼。“谢……谢……”

    死寂。

    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刚才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境，只有背后的冷汗提醒着他们曾经经历的恐惧。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小的拳头使劲捶打在杨凡的身上。”我的小黑，你杀了我的小黑，呜啊啊啊……”

    杨凡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果然，动用能力的负担太大了吗……

    真好，要是一切都是梦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