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榷冷汗涔涔的站在老学究的小书楼外，似乎这扇门后有洪水猛兽。他跟随老学究读了十年书，而今天是最后一天。

    书楼称小却不小——藏书三千七百六十二册，每一本都不同，这里是老学究一生的珍藏。

    “小书阁”

    商榷抬头看着头顶起名草率的牌匾，心潮汹涌，却没有儿时初来乍到的那般欣喜。

    终于，他咬咬牙，推开了门。

    书楼之内简洁非常，除了浩如烟海的书籍外，只有一张书桌，一个老人。

    “老头，我…又来了。”商榷轻声说道。

    “嗯，怎么才来？过时辰了。”老学究不满商榷来的晚，却对商榷失礼的称呼毫不在意，“昨日留的功课可做？”

    “做了做了，我背给您听：虎踞北方，雄姿英发……”

    绘声绘色，抑扬顿挫。商榷很有感情的将《北地传奇》这本历史传记一字不漏的背诵出来。

    “不错。”老学究抚着下巴上已经不剩下的几根胡须，满意的点头。

    受到表扬的商榷不见欣喜，反而如临大敌，似乎老人家这副笑眯眯的模样很可怕。

    “神仙保佑，别犯病，别犯病。”商榷暗暗祈祷。

    可惜，仙神们今日又休息。

    老学究似是不小心扯下一根胡子，刺痛将他从历史的沉醉中惊醒，接着，怪异的一幕发生了，他仿佛才看见面前的商榷一般：“唔？小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昨日留给你的《道学经典》，记得如何？”

    “……”商榷张了张嘴，没能吐出一个字。

    面对离奇的一幕，他没有丝毫的吃惊和害怕，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一般。只是心头的无奈和苦涩越发的重了。

    又成《道学经典》了……

    阿尔茨海默病，又称老年痴呆，另一个时空里很常见的病症。健忘，便是其临床症状中的一种。

    老学究上了年纪，得这种病症倒也正常。令人头痛的是：每日早课检查课业没忘，可时常记错留的哪本书，或是忘记商榷的背诵过程。更甚者，如今天这般，二者都忘了……

    “对不起老头，《道学经典》…我还没来得及看。”商榷艰难致歉，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以头抢地要来了。”他无奈的想着。

    好似印证他“先知”一般，老学究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气煞我也，你这小子敢不听师言！”老学究大声嚷嚷，“莫不是要老夫以头抢地乎？”

    老学究不在乎表面上的礼貌，因为他觉得尊师重道应该发自内心，但是不听话的学生绝对没有尊敬老师！

    “我听了，我听了！”商榷很委屈的在心里大喊，可面上却只能保持沉默。他自顾自的爬上书架找到《道学经典》，看了起来。

    “要抓紧时间了。”商榷小声嘀咕，认真看书。

    砰砰砰！见学生不理自己，老学究气急败坏，真的用头在地板上砸着……

    余光里，满头白发的老头额头上一片青紫，色彩对比鲜明。

    商榷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我做的还不够好，倘若我通读全楼，随便老头怎么犯病，都能完美应答，也不会把老人家气成这般模样！”

    这个念头一起，商榷十分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仿佛即将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翻书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一时间，一少一老，一站一倒，一个用心读书，一个用头砸地，场面冷漠又诡异……

    似是片刻，似是天长地久，恍然间，商榷“看到”老学究退回到了书桌前，继续注经释文。

    而自己，合上书，关上门——退到了小书楼之外……

    “小书阁”

    头上草率的牌匾在朝阳下依旧简约大气，好似新的一天到来。可商榷知道，这仍然是“今天”，不过是重来一遍罢了。

    “又回来了。”商榷咬牙切齿。

    片刻后，他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