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自是不会为难大荒：“不用不用，我也只是路过这片沙漠，恰巧这玩意儿一头不要命撞了上来，我就成全了它。我拿这玩意儿的尸体也没有用，你们想要给你们就是了。”

    大荒抱拳谢过，指挥人去收集地上的血液和处理尸体去了。

    “恕我冒昧，不知先生独自一人在这蛮荒之地是做什么？”

    大荒看过插在地上的飞刀群，估摸着是他一人解决的吞噬者，和初遇路遥那时不同，这次尤为客气些。

    路遥心里忍不住吐槽：你这小子看上去虎头虎脑的，还很会看人下碟。

    再次重逢，路遥心里本有一线喜悦，可碍于现实却不能坦诚相待，路遥一时竟觉得造化弄人。而且这次再见大荒，原本就魁梧的身材有了装甲的夹持显得像小山一样，是个大号版的钢铁侠。全包裹式的头盔，如果不是先闻人声，路遥都不敢认他。

    “这是？”

    见路遥戒备的眼神，大荒解除了他的武装。外边穿戴的装甲在一片光影之中消失了。这套装甲从头到脚是一套完整的严丝合缝的铠甲，不是由各个部件组装起来的那种，而且大小像是为穿戴者量身打造的一样。而像这样的装备，远征队几乎人手一件，做完事，马家兄弟也露出了真身来到了大荒身旁。

    路遥觉得不对劲：经过那天的事，这两人竟然还能待在大荒身边？难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这时，路遥才发觉队伍里虽然也有后勤人员，但里面却没有看到小蛮的身影。

    保持着脸上的冰霜，路遥的心里已经皱得像块旧抹布了。这才过了几日，族里的武装力量就有了这么突飞猛进恶突破，傻子都明白一定是系统的作用。

    他们把小蛮怎么了？

    “先生可有急事？”

    路遥摆了摆头。

    “先生若是不嫌弃，这么晚了，不如和我们共待一宿，等明天天亮在作分别？”

    看大荒热情洋溢的脸，路遥发觉虽然他们族人虽不完全像说的那么好，族里也和其他社会一样有很多藏污纳垢的地方，不过好客是真的。当然，警戒也是真的。

    路遥正愁想找个借口和他们接触，然后趁机再去一趟族里看看小蛮的现状。这下大荒主动开口了，他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路遥打算在今天夜里想好去族里的理由，实在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他就是挂念着小蛮。路遥觉得小蛮的性子在那些长老手里一定会受欺负，而大荒这个当哥哥的，他不放心。更何况再次见面又是这番模样。

    大荒他们在沙地上燃起了篝火，所有人一起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晚餐。在一天的奔波劳苦之后，难得的休憩时光，队伍里的人都在篝火旁耍开了。有表演歌舞的，有吹牛皮的，有喝酒猜拳的，也有老实在旁边鼓掌的，有给开玩笑过了火的一对劝架的，还有想姑娘的。

    路遥吃着大荒他们分享的干料和肉，肉都是用香料腌过的，入口生津，不柴不冲，刚刚好。他觉得庆典那天傍晚的感觉也随着这温暖的火光一并回来了。

    “沙漠里的夜，冷。所以大家都习惯抱团取暖。”

    大荒坐在了路遥的旁边，脸红红的，像是喝了很多酒。

    “先生你是外人，所以我才能和你说说话。”

    路遥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扔下他两不管，自己跑了。

    “不用叫我先生。看面相你或许大我几岁，不生分的话，叫我小陆好了。”

    听到姓氏，大荒撇过头来对着路遥的脸仔仔细细地瞧着，从上边盯到下边，从左边查到右边。看得路遥心里发毛。

    路遥赶紧解释，尽管很想相认，但他也不想现在就暴露，未知的情况太多了，大家已经到这番地步，不能再意气用事。

    路遥用手在沙子上比划起了姓氏的写法。

    那浅浅深深的笔迹就像昨日，被夜风一吹，就抹得干净。

    “哦！是这样啊。一周以前……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这沙漠就是片死地，终年不见人烟的。可就这几周的时间里，我已经碰着两回人了，你说神不神奇？”

    路遥只能装作不认识，不知道：“这么说，你之前也遇到过像我这样的人咯？”

    大荒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晃神还是在点头，“嗯。他连姓氏读音都和你的很像。但是他没有你这么厉害。那个时候……哦，对了，我还有个妹妹，遇到他的时候，妹妹也还在我身边。”

    听大荒这么说，路遥一时间有点急火攻心，一激动，话脱口而出：“小……”

    沙漠的夜晚风大，吹散了旅人的闲话，卷起一把黄沙，打着路遥的嘴巴。

    路遥装作咳嗽，吞回来后面的话。

    大荒歪着头看着路遥，接上他没说完的话：“小……什么？”

    路遥却不能接下去：“小弟承蒙兄弟你厚看几分，过奖了。”

    大荒揽过路遥的肩膀，还是那钢铁般的胸膛，路遥这次却觉得有几分柔软。大荒拍着路遥的肩膀，这一次没有暗中的试探，就像兄弟那样。“唉？你能一个人解决掉沙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怎么会是过奖了呢？”

    路遥很想听听大荒对自己的看法还有他传送走的后续，于是接着问下去了：“你说之前遇到的那个人还有你妹妹都怎么了？”

    大荒被沉默了，闷头喝起酒来。

    路遥见势不妙，想要道歉，被大荒拦住了：“本来就是我先来找你的。你就当故事听听吧，明早分别之后就把它忘了。”

    大荒抬头看向天空，那儿黑的深邃，黑的清澈，就像埋藏了很多心事的少年。

    “他是个好人，本来过着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只是因为有个女孩带来了一个消息，教了他一点本领，就一心想要在女孩被追杀的时候找到她帮她。就这样他碰到了我们，原本是好心招待他来做客，却好心办了坏事让某些人把一些不好的事情甩给他背锅。按理来说，这事是我们兄妹两对不起人家，可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替我们把事情都扛下来了，还给我们起势，可惜……”

    大荒说着说着，一个铁打的汉子最后竟也哽咽了起来：“阿婆也死了，没有证据，不知道是谁干的。妹妹正式继承了阿婆的位置，然后……不说了，这些事情说给外人听也是出丑，最后希望他现在平安，一切顺遂，早日找到他想找的那个姑娘。至少能在那之前离开，不要让我们在战场上再见面。”

    说完，大荒举起酒壶，敬远方，敬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