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需要你。”

    叶老对路遥诚挚的鞠了一躬，言辞说的也很恳切。

    路遥受宠若惊连忙避让回礼：“老先生这是折煞我了。您这种人物怎么会需要我一个无名小卒？不妨直言告诉晚辈，看我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

    “谦虚了，小路你太谦虚了，路家世代是方舟计划的设计要员，你父母更是首席，这样的人物如何算是无名之辈？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和你明说，我需要你拿回自己的账号资料，里面封存着你父母一辈子的研究成果，他们在得到成果的时候将它们全数转移到了大儿子的账号里，并且注销后从社会里消失了。那里面是方舟计划第三步的核心数据，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

    听到后半程，路遥脸色立马就变了，他颤颤巍巍地确认着：“您知道我是谁？”

    叶老呵呵一笑：“我既然是这儿的创始人，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认识你了，而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你。让外表变为躯壳就是方舟计划的第一步：数字生命。”

    “可是，我不是……她骗了我？不！她不会骗我。”

    “芯片最初确实是启用系统的插件，可当方舟计划开启的时候它就变成了生命的载体。你的全部性状都会转化为数字资料以账户的形式储存在这小小的方块里。这个账户就是你的生命，包含着人的全部记忆和人格。”叶老一边解释着，一边从房间的墙壁里拿出了一块芯片，原来这看起来平整的白色墙壁其实是由一个个小格密铺成的。

    叶老走到路遥面前将手上的芯片递给路遥：“这是你的原始备份，你复制一份。我的权限只能帮你重新打开这个账户，至于怎么找回账户里的内容就需要你努力了。”

    路遥接过芯片，犹疑地打量着这个小东西。

    叶老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和蔼地说：“插到这里，不要害怕，这里不是现实空间，那只不过是你的数据具象化形成的东西。将它查到后颈，你的芯片会自动去读写这段资料的。为了人类，我希望你这么做。”

    看着叶老慈祥的笑眼，路遥将芯片插了进去。

    于是，他来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间，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尽的虚无。不安、恐惧、慌张等等生理不适迅速打垮了路遥，这是一种不可言喻的难以承受的知觉，叫我不是我。然后他的脚坍塌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路遥感觉自己在一个无底深渊中不停地下坠，这里没有空气，没有阳光，只有寂静。

    最后在路遥彻底迷失之前，他掉到了坑底。就像摔在棉花上一样，又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路遥的妄想，他重新爬起，这里依然是一片漆黑的空间。就在路遥怀疑自己已经疯掉了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两扇门。

    快要窒息的路遥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随便选了一扇门打开，走进去——无所谓了，让我离开。

    回到了这个白色的房间，路遥跪着，双手撑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似如雨落，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现在你知道，盗取他人身份是一件多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了吧。”

    叶老的话悠悠地飘进了路遥的耳朵里，经历过刚刚的死寂，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美妙的声音。

    “一般人脑甚至住不下拥挤的两个人。而你的情况相当特殊。你在很早的时候就成为了黑户，本身留存下来的资料不够庞大，同时由于父母的逃离，路远在这十几年里一直未曾真正进入过乌托邦，所以他的账户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因此你两数据难得的可以兼容。”

    叶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杯热茶，送给路遥，并慢慢将他从地上搀起。

    路遥喝口茶润了润嗓子也润了润心神，休息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之前从来没人这么做过吗？”

    “有，但是都不长久，而且结局都不太好。有失了心变成行尸走肉的，有多重人格分裂的，也有在这之前就受不了自杀的。或许你们在做的时候觉得简单，但你们真的做好承担另个人人生的责任了吗？不过，你们本来就是兄弟，所以这种血缘关系会让你的准备更充分吧。你是历史第一人哦，这个前十分钟还在说自己是无名小卒的小子。”

    路遥咽了咽口水，他和路远是兄弟吗？他不过是个穿越过来的，作为90后，和那个年代的大部分家庭一样，他也是个独生子女，向来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亲兄弟姐妹的滋味。他过去人生里按着社会上普通人的路线走着，升学毕业工作，唯一的变故就是在上班的地铁上，在快要被挤死的时候穿越了。而在穿越前天晚上，妈妈还在打电话催恋爱结婚的事。

    穿越过来也过了十年平平淡淡的日子，不过是白椟突然闯进来自己的人生，然后风风火火地把自己卷进来这些事情，可这也不过半月时间。自从白椟失踪之后的一周来，路遥接触到这么些人，这么些事，才发觉自己这十年来甚至连这个世界的没有真正了解过，还是个换了个世界过着田园生活的现代人。

    现在就要让自己当救世主，还要肩负起一个从未谋面的所谓弟弟的人生，以及父母世家传下来的社会责任……

    开什么玩笑！

    路遥觉得憋屈，不知所措，想大哭一场，又不知道该向谁哭。一时冲动就盗了别人的身份，信誓旦旦地说要找到白椟，把间谍生活想的和过家家一样，他真的想清楚了吗？没有过去，没有亲友，没有身份，就好像不存在的人。

    仔细想想，对于这个世界，路遥到底是谁？

    仿佛实际看穿了路遥的心路历程，叶老像爷爷一样语重心长地开导起路遥来：“你现在还年轻，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你想现在就死吗？想的话，你也不会到这来，那晚你就死了，死在了杀手的刀下。那就先把每一天的生活过好，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终有一天，你会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日子里找到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