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混混们的庆功宴定在二楼的包厢，因为包厢只能坐一桌，而混混们来的人足有三桌。老板娘就把两个包厢中间隔着的木质雕花屏风撤了，这样两个包厢并一个包厢，刚好可以摆下三桌。

    看着撤去的雕花屏风，我放心不少。因为这个屏风是新换的，砸坏了要赔不少钱，说起换屏风，还是因为我的这帮把兄弟。

    某一回，他们在这个包厢喝酒，屏风不怎么隔音，他们嫌隔壁太吵，其中一个喝醉了的把兄弟就踹倒屏风要去打人，后来两边就打了起来，屏风也被砸了个稀烂。

    那次喝酒我不在，但最后因为两边打架的都有我的把兄弟，除了拘留，还得交罚款，于是我就去派出所替他们交罚款。

    民警很诧异，说没见过给两边都交罚款的，我说两边都是我的把兄弟。民警问，那饭店老板娘是不是你把兄弟？我说不是，民警就说，那你还得去赔老板娘的屏风。

    混混们是连平时抽烟都经常要集资的，哪有钱赔给老板娘，最后我只好又赔了屏风钱。

    混混归混混，但混混们也懂规矩和礼节，三桌也被他们分清了主次，谁谁在哪一桌也安排的妥妥当当。

    我和赵妮、赵凯、王梅自然是坐主桌，但按照规矩，主桌的坐位也分主次，我自然也是懂的。懂归懂，但要来坐主桌的混混中，有我认识的，也有我认不清的，甚至今天还有三个我完全没见过的。

    按理说，以我的记忆力，哪怕只见过一次，即便名字叫不上来，我也一定能记得。但今天这三个混混，我肯定没有跟他们拜过把子。再者，其中两个的年龄，明显大了点，有一个看起来跟我父亲差不多年龄，另一个也明显比我们大出许多。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坐。

    于是，我就站着，王刚过来再三请我上坐，有那个叔叔在，我都坚决推辞，后来，一个叔叔亲自过来拉我，说，

    “明弟，你听我安排，今天你必须上坐！”

    于是我和赵妮就在对着门的上坐坐了下来，赵凯和王梅坐次席，那个叔叔坐主陪，然后副陪王刚坐赵凯和王梅旁边，再依次坐下去，一桌足坐了十二人。

    第二节

    菜上来之后，我又把赵妮介绍了一下，只不过这次特意强调了赵妮文科状元的身份。王刚带头，众混混们又一齐鼓掌，表达了对赵妮的无限敬意。我又让王刚给赵妮介绍一下各位弟兄，王刚挨个介绍了一番，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叔叔叫张勇，不在镇上混，在市里混。

    这个张勇跟我确实没拜过把子，但他跟王刚拜过把子。据王刚介绍，他跟张勇拜把子的时候，按照《天龙八部》中拜把子的规矩，把我也拜在一起了。他说的《天龙八部》中拜把子的规矩，指的是乔峰和段誉拜把子的时候，虽然虚竹不在场，但是把虚竹也拜在一起了。

    在我们这桌介绍的时候，另外两桌已经喝上了，张勇既是主陪，当然不甘落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说，

    “明弟，你的大名我是久闻大名，什么也不说了，全在酒里了！”显然他看见几个读书人在，也想拽一下文，跟他们我从不计较这些。张勇说完，一口把整玻璃杯的酒灌了下去。

    我也站了起来，说，

    “勇哥，豪爽，弟弟我也干了！”说完，我也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赵妮看到这样，立即站了起来，说，

    “建明还要上学，酒喝多了对脑子不好，你们别劝他喝了！”

    我转过脸对赵妮命令道，

    “你坐下，弟兄们的酒，必须喝！”

    赵妮虽然坐了下去，但仍气鼓鼓的瞪着我，张勇见气氛不对，忙说，

    “这样，明弟，今天你能来，说明你把大家当兄弟，从现在开始，你以茶代酒，大家说怎么样？”

    众混混们都表示没有意见，我还想再装一下，但赵妮偷偷在桌子下狠狠的掐了一下我的大腿，我没敢再说话。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庆功宴的气氛也到了最高潮、最混乱的阶段。这时，王刚提议，今天弟兄们来的最齐，以前拜过的都不算，今天重新拜一次。他的提议获得混混们的一致赞同，于是大家开始自报年龄。

    但是问题来了，一来，混混们都喝了不少酒，已经有几个倒卧在旁边的沙发上；二来，这些混混年龄相仿，最多差个三四岁，还有差几个月的，差几天的，甚至还有几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在那争论是上午出生还是下午出生的事情。好不容易排到十七八个的时候，就排不下去了，一来，前面排的记不住了，二来，大家都没带身份证，关于谁大谁小的事情争执不下。

    最后，没办法，只得作罢，只主桌上排了顺序，我排在了老九，倒真是符合我读书人的身份，赵凯则落了个老十，其实就是老幺嘛。当然，因为场地问题，再加上有女生在，他们就省略了歃血为盟的程序。

    回家的路上，赵凯偷偷跟我说，你带我妹在街上再逛一回，我和王梅先回去。对他的这个要求，我心领神会，便偷偷把钥匙塞给了他，然后哄赵妮说想去买个东西，让她陪我去。

    第三节

    晚上八点，古老的街镇仍散发着活力，大多数的店铺门仍开着，人们悠闲的坐在自家店铺门前纳凉，街道上没有了白天的人流和车流，小孩子们肆意的街道上奔跑追逐。

    在盲无目的的逛了七八家店铺却没买一件东西后，赵妮问我究竟要买什么，我说就是想跟你逛逛。可是，逛街本就不是我的爱好，跟男生逛街的体验赵妮也是没有的，所以我们都觉得意兴索然，看着赵妮因不高兴而紧抿的双唇，我灵机一动，说，

    “走，带你去看场好戏！”说着，拉着她的手往回跑。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把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赵妮心领神会，立即放轻了脚步，猫着腰，跟在我身后。我轻轻的拉开卷帘门，因为怕破旧的卷帘门发出动静，只拉到足够我和赵妮钻过去的高度，我就停了下来。

    我们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后院的灯是关着的，但我卧室的灯光从窗户投射进后院，为我们提供了指引。

    刚进堂屋，我就听到卧室中的吱呀声。我们慢慢靠近我的卧室，把耳朵贴在门上，示意赵妮也把耳朵凑过来，赵妮贴着耳朵听了两三分钟后，用她的小拳头在我后背上捶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退，我只好也跟了过去。我们小心的关上房门，我打开了灯，赵妮又用她的小拳头捶了我几下，低声说，

    “你坏死了！”

    我对她坏笑了一下，说，

    “怎么样？”

    “你要死啊，还说！”赵妮不知所措的胡乱应付着我。

    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我有点心疼，还好我看见了床头昨晚拿过来的随身听。于是，我拿起随身听，牵着赵妮的手，并排坐在了半旧的木质沙发上，按下随身听的播放键，把其中一只耳机塞到赵妮的耳窝中，另一只塞入自己的耳朵。“别问爱过多少人，在一起的人，只问爱你有几分”，耳机中传来谢霆锋富有感染力演唱。

    “怎么样，好点了吧？”

    赵妮没有回答我，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专心的听着歌。我握住她的一只手，手指紧扣着她的手指，她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划着圈，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头，我也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只有随身听中持续播放的歌曲，见证着时间的流淌。

    当播放到周华健《亲亲我的宝贝》时，赵妮轻轻捧起我的手，慢慢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唇边，贴上她柔软的嘴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我全身触电似的一震，她又慢慢把我的手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没有多久，我感觉握着的赵妮的手已经完全没有回应，她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到她自己的大腿上。果然，她又睡着了，开着灯，听着音乐，她竟也能安然入睡，这一点我真是十分的佩服。

    怕把她弄醒，我没敢动她的耳机，只关掉了随身听的声音，取下了自己的耳机。她的头仍靠在我的肩头，所以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好在可以转过头，尽情欣赏着她酣然入睡的可爱模样。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吱呀一声被推开，赵凯站在门口，下身穿了裤子，但上身还光着膀子。赵妮被惊醒，抬手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看见门口的赵凯，喊了声，

    “哥。”

    赵凯没有答应，反而露出了比赵妮更吃惊的表情，问，

    “你俩啥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我从容答道。

    “你们看到什么了？”赵凯做贼心虚的问。

    “看了一部生活片！”我淡淡的说。

    显然赵妮不知道什么是生活片，疑惑的看着我，赵凯不理她的疑惑，说，

    “你怎么能带她去那种地方？”

    “不是看，是听。”我解释道。

    “听也不行啊！”

    “就在这儿听的！”我说。

    赵凯立即明白了，赶紧把身子缩到门侧，只露出个头，说，

    “你俩先别出来啊！”说着猛的关上了我们的房门，跑回另一边卧室去了。

    赵妮此时显然也明白了什么是生活片，她取下耳机，站起身来向外走，我赶紧站起来拉住她，此时，那边的“战场”可能尚未打扫，我可不想赵妮看到那样不雅的场面。

    第二天上午，赵凯的父亲就打来电话，催他俩赶紧回家，我只好在街上叫了辆带遮阳棚的三轮车送他俩回去。

    下午，我就忍不住给赵妮打了电话，我们聊了二十多分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想她”。我没有骗她，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她，我第一次体会了相思的味道，是不同于想念张丽的那种相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早晨醒来给她打电话，晚上睡前给她打电话，有时她也打给我，但多数时候都是我打给她，只为了给她家省些电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