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不断地下着，天地间朦胧一片，屋宇下有躲雨的人，也有躲雨的野猫野狗，在这场暴雨中，人与其他生灵并无两样。

    那间普通的酒楼里，一道道目光落在封零这桌的三人一妖身上，但更多的还是落在冬一身上，毕竟众人都知道了他的仙家身份，自他踏入这家酒楼之后，议论声都少了很多。

    “小子，你是怎么感知到我的气息的？”阿乙问道。

    自从跟在封零身边以后，她就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了起来，除非是同境界的存在或者拥有特殊的法器和术法，否则凭这道三凝真境修为的小子是绝无可能感知到自身气息的。

    冬一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颇感满意地将它重新挂回到腰间，回道：“我六岁那年，老头给我熬了三鼎万灵血来洗练筋骨，其中那几种顶级宝血中就有冥府之蛇的，加上我所修行的《万灵经》，需要不断铭刻天地间的气息，所以远远地我就感知到你的气息了。”

    听他这么一提起，阿乙想起了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大概吧，毕竟她在冥府里打个盹就百年过去了，这十几年就差不多一瞬间而已，那年有个老疯子单枪匹马硬闯冥府，大闹一通后，潇洒离去，当时不知道他的企图，现在倒是清楚了。

    原来是为了给身旁这小子取冥府之蛇的宝血，不过当时出战的并不是阿乙，她那时候是观战席，出战的是冥府里最老的那条冥府之蛇，阿乙也不清楚他究竟活过了多长的岁月。

    “既已感知到了我的气息，还敢孤身前来，只能说不愧是那个老疯子培养出来的怪胎，行事总是这么肆无忌惮，我倒要看看，你的逃跑手段是不是每一次都有用。”

    话没说完，阿乙身上就已经开始涌动着强大的气息，她的目光化作实质，锁定了冬一的身影。

    “你尽可试试。”

    即使面对的是道六化虚境的存在，冬一依然无所畏惧，甚至脸上还露出了极其自信的笑容，他亦爆发出属于自己的气息，在阿乙锁定他并伸手准备将他镇压之时，他掏出了一张纸符，不是贴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贴在了腰间的葫芦上。

    “去！”

    他轻喝一声，将腰间的葫芦往酒楼外一扔，贴在葫芦上的纸符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将葫芦整个包裹住，然后带着它化作一道光，如闪电般冲进了雨幕中。

    恰在此时，冬一的身影在阿乙的手中逐渐消散，他根本就没想着要逃！

    阿乙皱了下眉，看了一眼冬一刚刚坐过的地方，不禁轻声说道：“果真好手段，竟能与真身一模一样，连我都给骗过去了，公子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封零应了一声，阿乙的身影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了，想是追着那个葫芦去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酒楼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光中有着好奇，但更多的是畏惧，即使动手的那两人都不在，也没人敢出声议论，毕竟封零和封依还坐在酒楼中。

    “哥哥，阿乙姐姐能追的上吗？”封依双手撑着脸颊，也看向酒楼外的雨幕，双眼中闪烁着精光。

    “弱小面对强大的唯一有效手段就是自身的智慧，而强大的存在有时候会因为自身的实力而忽视这一点。”

    “哦，那就是说阿乙姐姐白跑一趟了。”

    封零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这属于阿乙与冬一一人一妖之间的恩怨，他无意插手，所以他一直都是在旁观。

    没过多长时间，阿乙的身影重新浮现，被黑纱遮住的脸色有些难看。

    “阿乙姐姐，追到了吗？”封依开口问道。

    “没有，他太狡猾了。”阿乙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说道。

    “他使用的可是身外化身？”封零适时地问道。

    “不是，他使用的纯粹只是幻影而已。”

    “幻影？”封零一时间有些错愕，虽然时间有些短暂，但刚刚冬一坐在自己旁边，自己却并没有感知到冬一有什么异样，当阿乙出手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一道身外化身而已，现在知道答案后，自是感到意外。

    “嗯，十多年前见过那个老疯子施展的手段，今日再见他的传人，他们所修行的《万灵经》果真是这世间的顶级功法，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这世间那几大万古传承的功法了。”

    见封零有些意动，阿乙补充道：“公子有兴趣，日后遇见，我将他擒来，公子可好好研究一番。”

    “嗯，只是听你刚刚的描述，想抓他有些难度，不过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了。”封零微笑道。

    他刚说完，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处山洞里，盘腿打坐正在冥想修炼的冬一忽然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某位禁忌存在盯上了一样。

    他睁开双眼，轻声开口道：“不会吧······”

    翻手唤出刚飞回来的酒葫芦，打开喝了两口，他立即起身，挥手灭了山洞内的火堆后，化作一道光焰冲出了山洞，在这茫茫雨幕里，横行而去。

    ······

    封零他们在清溪镇待了三天，一直都没收到陆知的回应，直到第四天黄昏时分，来了一个无极宗的门人，他告诉封零他们，陆知师兄已经斩断尘缘，且正在修行的关键时候，不再见客，请他们回去。

    “公子，你怎么看？”阿乙问道。

    “一个普通人修炼三年时间能达到什么境界？”封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上去与之不相关的问题。

    “资质不好的人会达到道一超凡境，资质稍好的会突破到道二通玄境，资质很好的会达到道二通玄境巅峰，如果是血脉不凡的天骄，就会踏入道三凝真境，即使是像冥府这样的顶级宗门，培养一个天骄三年，极限也就是道三凝真境，因为这个境界是修行路上最为关键的一步，即使是花上上百年上千年也不为过，只有成功凝结属于自身的道种才算是正式踏上修道之路，此后只要道种不灭则生机不熄。”阿乙很详细地为他解释着，说到最后她已经揣摩出了封零心中的想法，她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公子，你是说······”

    “嗯，三年前陆知是被当做杂役带走的，一年前发现有点资质，所以要专心修行，这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无极宗门人对这位陆知师兄的态度。”封零双手负于身后，“望”向无极宗所在的方向。

    “确实，虽说这个无极宗比不了东苍的那个庞然大物，但宗内有个道六化虚境的强者坐镇，观其规模，也不是什么小宗门，一个稍微有些资质的杂役顶多就是成为宗门的正式弟子，运气好点就被某位长老看中，收为弟子，可看那位守山门童和这位传讯的门人对其称呼的态度，陆知在这个无极宗内的地位似乎不低啊。”

    “且不提他一个杂役是怎么攒下一大笔钱的，单说他留给那对母女的丹药，品质上乘，这可不是寻常宗门弟子随便就能拿得出手的。”封零说道，船主人曾给他们看过陆知留下的东西，她们母女都没有动过。

    “所以公子在船上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阿乙问了一下，其实心中也有了答案，便接着问道：“那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遇到这种情况，你们邪道一般都是怎么做的？”

    “直接闯山门找人，或者把他的亲朋好友抓了，胁迫他现身。”

    “那就先把委托人接来，我们直捣黄龙。”封零微笑道。

    阿乙愣了愣，以她对封零的了解，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无论面对的是正道还是邪道，封零一向都是温和的，彬彬有礼的，这次的决定让阿乙觉得有些意外。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内心想法，封零解释道：“有时候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最为有效的方法。”

    次日天亮，阿乙返回了天荒城，与委托人母女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带着她们回到了封零的身边。

    “出发。”封零平静开口道。

    阿乙带着几人遁入虚空，刹那间便出现在了南荒无极宗的山门外，正打着瞌睡的守山门童被惊醒，他一眼便认出了封零和封依，随后才打量起其他人，兀自咽了咽口水，忙开口问道：“几位这次来还是为了陆知师兄，他已经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封零抬手打断了，封零笑道：“躲远点，不然容易被波及到。”

    守山门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几人，最后还是选择听话，乖乖退走了。

    待他走后，封零才平静开口道：“开始吧。”

    “嗯。”

    阿乙应了一声，周身涌动着冰寒的黑气，她随手拈起一缕，将封零等人圈了起来，随后显露出真身，蛇首高昂，张口吞吐着黑色的死亡气息，上颚的两颗獠牙闪烁着寒光，属于道六化虚境强者的气息释放开来，让山林间的精怪簌簌发抖，不敢出声，甚至有些匍匐在地。

    “陆知，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