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那福船双成上这晚的情形，那何谛的一声火神炮，打了海盗小头目落海，这巨响顺着夜海风更直冲到福船的船楼之上，一下就惊起了娄公公，他领了众人上楼顶远看，只见星月光里，不远的海面上，若干小船穿梭激战，烟奔火突，喊杀声号角声时不时地传来，吓得娄公公胆战心惊，他一手不放地拽着郑阳生，问联系上崔铣没有。须臾，他派出的小艇传回消息：崔铣并没有在行义号上，车英的行义号正在围剿海盗，林飞虎则操运知号正在驶来保护他们。

    双成号戒备森严，火器上膛，水兵们搭箭待发，武连国守着船楼，娄运金密令留宝柱开始收拾东西，一边质问郑阳生：“崔铣呢？是不是临阵脱逃了？这海盗有多少人？”

    郑阳生只说是小股海盗骚扰，娄公公并不信，说话间，一艘海盗小艇闪避不及，经过双成边上，两船互相射箭，一支乱箭没长眼睛，“嗖”地飞上船楼，正钉在窗框上，箭尾犹自振动个不停，船楼上已不见了娄公公，他把郑阳生顶在窗口指挥战斗，自己领了若干心腹与信得过的侍卫，带了些值钱的细软与必备的饮水、粮食，到备用小船处，用令牌唬开守卫，把所有小艇全部解下海中，登上去急急逃命去也。

    火光之中，娄公公左顾右盼，一眼看见身旁除了留宝柱、武连国，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商人田玉，这田玉是徐州巨商，这次随船到日本做买卖的各国商人，都推他为代表。

    “你把他弄到船上做啥？”娄运金低声质问留宝柱：“船上地方本来就有限！”

    “他认识方向和海路，而且会说番语。”留宝柱虽然也没打过水战，但似乎并不慌张。

    “武连国过来，通知各船听我们的旗号行进，不得乱跑！”留宝柱命令起武副尉来。

    武连国看看吓得抖成一团的娄运金，又看看一身软肉、在宫里没品没级的老太监留宝柱，脸上掩饰不住的十分鄙夷，“老小子，什么时候了，还轮到你来管我？！”

    留宝柱大怒，抽出利刃，上前欺在武连国脸上，满脸的肥肉都成了横肉，双眼血红地说：“我老小子？我在西域、雪原打仗的时候，只有高仙芝封常清二帅敢管我！我老小子杀人如麻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如今这海上必须有个说话算的人，你要么听我的，生；要么不听我的，死！”

    他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都吓傻了，没想到留公公还有这么凶暴的一面，武连国也登时披靡：“那好，那卑职就看你留公公有多大本事了，说吧，咱们往哪里跑？”

    留宝柱环顾四下海面，略一沉吟，指着东南方向的一片漆黑说道：“扯起帆，往那边去！”

    “什么道理？”武连国问。

    “风是往那边去的，这样我们能迅速逃离战场。”留宝柱说。

    武连国一想倒也有理，于是大喊各船看他旗号，扯起风帆，顺着夜晚愈刮愈强的信风之势，这个临时小船队呈一道直线岔出杀场，离战斗核心区域较近时，海面上飘过来一条海盗的小艇，艇上的人非死即伤，呻吟着正要偷偷划船离去，留宝柱心念一动，命几个水性好的卫士过去，把船抢来，那几人领命撑船到了小艇边，跳将上去，将死尸、重伤者踢入海中，只留一个海盗审问，那海盗说的是南岛番语土话，加上伤重，话也是断断续续的，田玉也只听懂其中两句：“要败了”、“想回去”。

    留宝柱见这人没什么可用的价值，命人将俘虏捆了，扔在海盗小艇的舱里。

    小船队黑灯瞎火继续往前逃了快一个时辰，身后已经不见了唐、日船队，夜风越来越寒，海面波涛渐起，众人怕劲过去，又开始叫起苦来：这迷茫夜海之中，又如何觅得生路？

    武连国一伙人也烦躁起来：“留公公，咱们这是继续一路跑？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留公公不动声色，双眼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又过一阵儿，众人纷纷停了划桨，都从舱里站了起来，各船之间七嘴八舌开始招呼。

    田玉眼尖，悄声对留宝柱说：“留公公，那边有个小岛。”

    留宝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偏左手边的天海之间，远远地有一片不规则的黑色轮廓。

    “那是个什么岛？”

    “那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岛，能有……小半个苏州城那么大吧。”

    “哦？上面会有人吗？”

    “应该是有吧。”

    留宝柱随即下令，各船整理队形，改向小岛方向全速行进，并将各船人数报上来。

    共是七条小船，八十二人。

    留宝柱下令众人分为两组，能战者备好武器，不能战者负责操船。

    不一会儿，船队到了小岛近前，这时月色西斜，借着波面映射的月光，众人发现这是一座山岛，一道狭窄的山脊之下，平摊处树木繁茂，岛的周边波浪汹涌，众船沿岛周边转，很快看到了一片浅滩。

    众人眼见月照白沙，都抢着要去登陆，留宝柱一阵猛喊，喝止他们，却命人将那个俘虏押来，命田玉问他此岛的情况。

    那俘虏抵死不说，武连国将他连剁二指，俘虏疼得昏死了过去。

    留宝柱再不多言，命几个老水手驾着一条小船先去探路，小船避开波浪，眼看到了滩前，却不料斜刺里涌来一股漩流，卷起小船，打着圈儿上下颠簸，陡然被一个浪头扛起，一下子落在滩前一片暗礁上，小船摔得粉碎，也是幸亏那几个水手经验丰富，身手敏捷，事先已经跳出船外，其中三个人拼死命摸到岸边，认清了水势，在滩头立起两根枯树干。

    这回留公公才点了头，众人在波涛里半宿，颠簸得苦透了，得了允许，众人一声欢呼，齐心协力向岸上划去，连娄公公都跟着一起划桨。

    好容易到了沙滩上，众人都是站立不稳，留公公也盘腿坐在地上，喊过来了武连国，命他火速将船收好，专人看守，并带人去岛上侦察一下。武连国转身个功夫便回，还带回来一个小孩，说这小孩正趴在一块大石头顶上偷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