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过多久，阿霞就知道自己高估的自己，她看着一头野猪飞似的跑过来，不是四脚朝地的跑，而是向人一样，甩着膀子，用两只后腿飞快的跑了下来。

    阿霞下意识地躲到了老道士身后，老道士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那头野猪跑到老道士面前哼哼唧唧个没完，显得十分亲昵。

    老道士摸了摸它的脑袋，依然站在原地等着。

    没过多久，从四面八方又来了十多个这种长相怪异的东西，说他们是人，可是身上全是未褪去的长毛，有些獠牙外翻，看着实在骇人。说他们是畜生，可是一个一个手脚齐全，就差口吐人言了。

    又过了不久，老道士忽然抬头看向山路上，山路之上有一个光着脚的童子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跑过来。

    远远看到老道士以后，竟然激动的摔了一跤，打着圈的从山上跌了下来。这童子倒也皮实，下来之后根本没有看自己，几个大跳就到了老道士面前。见到老道士以后抱着他的腿哭道：“你怎么才来呀！”

    能说话，是个人？

    身在此地，阿霞有些觉得自己才有些不正常。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你倒是交了不少朋友。”

    童子得意的把手一挥，紧接着哪些半人半兽的怪物竟然慢慢显了本来面目。一个个都是威风凛凛的山中猛兽。

    “走吧，我们去山上。”

    阿霞被一只巨大的猿猴驮在背上，在山涧之后上下飞腾。她从小就在深山丛林之中，胆子又大，此时竟然有说不出的开心。

    等猿猴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此时已经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上。猿猴把她轻轻放下，便退了回去。前面童子和老道士正在看着自己。

    童子见阿霞来了，喜笑颜开的问道：“你说的就是她？”

    “没错。”

    “她长的跟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像是个母的？”

    阿霞当然听到他们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童子说自己是个母的。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如何？比你这个年画娃娃可是好看太多了。”

    南疆不兴除夕夜，阿霞自然也没见过什么叫年画娃娃，但是看童子的模样倒是招人喜欢的很。

    老道士把阿霞叫到跟前，然后说道：“以后就住在这里如何？”

    阿霞指着童子说道：“这个小孩是谁？”

    童子有些不乐意了，龇着牙空咬了两声，牙齿碰撞的声音让阿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道士说：“他们都是此山的精灵。”

    “精灵？是什么？”

    “他们都是修行得道的畜生，其他的道行尚浅，只有这一个刚刚脱去兽形。这个模样还是仿照人间的童子模样。”

    修行、畜生、精灵，这一个一个匪夷所思的的字眼一个一个击在阿霞的心上，她忽然才想起来，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过了半天阿霞怯生生的问了句：“师父，我能修行吗？”

    老道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想修行？”

    “听说凡人可以修成神仙，我也想当神仙。”

    老道士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修行要知行合一，否则轻易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你想清楚你为什么要修行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阿霞不敢看老道士，怕他真的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

    她太渴望复仇了，无时无刻不再想这件事。她忘不了父母乡亲临死前的挣扎和那些兵士丧心病狂的模样。那一幕幕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三个月以后，阿霞和那个童子已经相处成了朋友。童子平日里除了修行打坐的时候，天天跟阿霞腻在一起。

    有一天阿霞问童子：“你是天生会修行吗？”

    “那怎么可能，除了瑞兽，哪有天生会修行的。”

    “那你怎么学会的。”

    “当然是你师父替我梳理了经脉，教会了我吐纳。就这样我又过了几百年才变成这个模样。”

    “几百年？”

    “几百年已经很快了，你看那头笨猪，开窍比我还早，到现在还是一副猪头像。”

    几百年……太久了。

    童子是幼虎修炼，这么多年也未曾变了模样，阿霞平时都换他小虎。

    “小虎，修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修炼就是把自己化作这天地的一部分，感受天地的厚度。你感受的越深，越能随心所欲。”

    阿霞听这话已经无数遍了，但是她不明白这种感觉。

    “阿霞，你那么想修炼吗？”

    “嗯。”

    “你为什想修炼啊，你想修炼就要清楚自己的想法。若是不能正视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修炼的时候在天地间迷失自己。那样你便消融在这天地间了。”

    “小虎，你为什么要修行。”

    “我？我想有朝一日飞上天空。”

    “那你修炼成老鹰啊，为什么要化作人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也不知道？”

    “人这模样一点都不威风，我干嘛要修成这样。”

    “小虎，你教我修炼的口诀好吗？”

    “口诀？没有口诀。修炼的时候你就默默想你修炼的原因就可以了，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修炼的原因？”

    阿霞试了很多次跟小虎一起打坐吸收日精月华，但是她枯坐一日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而小虎已经可以慢慢幻化出羽毛了。说不准再等上几年就真的可以变成老鹰了。

    过了半年，老道士有事需要外出一阵，临走之前把阿霞叫到跟前问她：“你想清楚原因了吗？”

    “我心思有点乱，看不清自己了。”

    老道士点点头：“不急。徒儿，若是看不清方向就在原地呆着，不走总比走错了好。”

    老道士外出了一年多，阿霞不再陪小虎打坐了，她每天看着远处云海翻腾，又看着山脚下偶尔有野兽感悟了。山下又有几个精灵最终幻化成了人形，其中修行时间最长的一个是一株冬竹，天知道它是从什么岁月开始修炼，终于在今年把自己完全修成了人的模样。

    那天冬竹自己走到山峰之上，让凌冽的狂风吹了自己一宿。

    阿霞和小虎陪着冬竹在山峰上冻了一晚上，第二天朝阳升起之前，冬竹变回了本来了模样，一株翠绿欲滴的竹子，在山风中左右飘摇。朝阳把它映照的颜色更加的艳丽。

    那一刻冬竹找到了修行的意义。

    从那天开始，山峰之上就多了一个冬竹，它现在能跑能跳，每天都山上山下跑个来回。

    阿霞在某一天夜里惊醒过来的时候终于正视了自己内心。她平平淡淡的喊出了一声：“我要报仇！”

    要报仇，这是执念！跟对错无关。

    偏巧第二天老道士便回来了。

    阿霞第一时间对老道士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修行还是习武，只要能报仇，她都愿意去做。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既然想好了，那就开始吧。”

    阿霞问老道士：“师父，你不怕我把中原人杀光吗？师父不是中原人吗？”

    老道士摸着阿霞的头，却没有回答阿霞的话，只是从第二天开始老道士开始从新梳理阿霞的体脉，阿霞死去活来了好多次，有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挺不过来了。

    不过从那天开始阿霞忽然能明白小虎和冬竹说的话，把自己变成天地的一部分。

    我即是天地，天地即是我。

    阿霞不知道修炼了几年，渐渐的的她掌握了天地的力量，那浩瀚的力量一度让阿霞痴迷异常。

    有一天，小虎来找阿霞，它当着阿霞的面幻化成一只金翅大鹏鸟。随后带着阿霞遨游在天地之间，阿霞恭喜它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那一刻她看到小虎畅快的模样，这种模样阿霞见过，在冬竹在山顶上那一次。只是阿霞自己从来没有过。

    这是执念达成的模样吗？

    又过了很久，小虎带着阿霞走过世界的各个地方，他们朝饮白露暮宿林，这个世界真是浩阔无边，这个过程中他们结识了不少精灵，这些精灵跟小虎一样都是后天修行成人型的，对天生就是人型的阿霞充满了好奇。

    临近东海的时候，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沉的，乌云把天压的很低，小虎告诉阿霞，东海之中有瑞兽。

    “什么是瑞兽。”

    “龙啊凤啊什么的，说不准能碰上。它们命好，不用修行就可以腾云驾雾，只不过他们若是要修行，付出的要比我们多得多。”

    “为什么？”

    “他们是天地异种，修炼得道以后可以呼风唤雨，自然不是我们能比的，当然修炼起码也麻烦，一会儿若是下雨，你说不准能看到云中有龙翻腾。”

    “它们来行云布雨？”

    “它们？不不不，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跑出来透透风，瑞兽嘛，都是稀罕物。被其他东西发现了不得了。”

    “不得了什么？”

    “被些为非作歹的东西抓住会被吃了。”

    “吃了？”

    “要不它们怎么叫瑞兽。”

    “吃他们？为什么要吃他们？”

    “吃了瑞兽对修行有好处。”

    阿霞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一时之间有些恐惧。

    “快看，真的有龙！”

    阿霞顺着小虎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闪电雷鸣之中一条百丈长的青龙若隐若现的在云海之中翻腾。随着青龙的游走，雨水像瀑布一般从天上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