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村篇 第二话
今夜的阴魂村,依然是漫天黄沙与浓浓黑雾,阴冷的月光照射在寥无人烟的街道上,凄凉已无法形容村庄的模样。
不过,在茫茫的黑雾中却有一间小木屋格外显眼,它的窗户内闪耀着微微的烛光,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熄过了。
在木屋内,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正更换着烛灯的灯芯,他时不时会朝角落望上两眼,随着红袍少年的目光而去,那角落处有着一张木床,床上躺着的正是昏睡了三天三夜的辰曦。
他满头的短发已乱如一堆杂草,脸部十分焦黄,看上去面如死灰,整个人丝毫没有半点应有的精气神,瘦弱的身躯缩在被子里,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辰玄夜换完灯芯后,也趴在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床上的辰曦突然醒了过来,并且还不断大叫着。
“娘,娘……”辰曦猛的惊醒。
“你没事了?”辰玄夜看着满脸惊愕的辰曦,连忙跑到了床边。
辰曦焦躁的询问着辰玄夜:“玄夜哥,娘呢?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娘去世了。”
辰玄夜缓缓坐到了床边,叹了口气:“那不是梦,已经下葬三天了。”
“三天?不可能啊,我记得“雏火之夜”……”辰曦不可置信的望着辰玄夜。
辰玄夜抓着辰曦的肩膀使劲晃了晃:““雏火之夜”推迟到一月后了,自那天起,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床上的少年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然后便大声向身旁的少年呵道:“娘葬在哪里的,带我去。”
一旁的辰玄夜摇了摇头,用力紧握住辰曦的右肩,试图阻止少年下床并说道:“明天再去吧,再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辰曦拖着颤抖的身躯强行下了床,然后扶着木屋的墙壁,一点一点缓步向门外走去,嘴里还不断念着:“现在,就现在!”
辰玄夜看着面前不断哀求的辰曦,他似乎回忆起了自己成为孤儿时的情景,虽然只是一刹那,但那刹那间,辰玄夜的眼里明显闪过了一丝哀愁,那情绪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共鸣。是的,他似乎能理解此刻的辰曦。
他的手从辰曦的肩缓缓落下,然后默默转过了身。
“好吧,我在屋外等你。穿好衣服了出来。”
辰曦过激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有了那么一丝缓解。他迅速换好了衣裳,然后火急火燎的冲出了房门。
一路上,二人没有交流。辰玄夜走在前面,辰曦跟在后面,就像儿时一般,他们似乎回到了童年,又似乎宛如隔世。
阴魂村的小路上尽是蝙蝠与毒蛇,村外的黄沙比村内更甚,不仅如此,就连黑雾也变的更加浓郁,可哪怕是如此恶劣的环境,二人依旧毫无表情,就像失了魂一般。
身穿红色长袍的少年一边行走在小路上一边抬头看着那皎洁的月光,而那一袭黑衣的少年却是低头看着满地的泥沙与白骨,如行尸走肉一般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终于到达了一座新坟前。
这座坟看上去十分简陋,仅有一块不大不小且不成方圆的石头立在土堆前方,石头上布满了泥土,就连那土堆上也尽是杂草。很明显,修这座坟的人没有精心打整,而是匆匆忙忙的将死者下葬,然后打造了这座新坟。
走在前方的少年停在了原地,他没有回头却对着身后的黑衣少年说到:“到了。”
辰曦跌跌撞撞跪倒在了坟前,他伸手抚摸着眼前粗糙的石碑,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在了坟前的泥土上,他将头贴在石头之上,然后双手紧紧抱住了石头,就像抱住了已不在身边的母亲一般,此时的辰曦宛如一个孩童,只是他的撒娇已无人回应。
另一外少年站坟地一米开外,静静观望着辰曦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完全能与辰曦感同身受,又似乎隐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表情透露出了纠结,一种令人左右为难的纠结。
“娘,娘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辰曦渐渐停止了啜泣的声音,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辰玄夜,冷冷说道。
辰玄夜欲言又止,然后有些急促的说道:“应是遭遇了毒手,其余的还不知道。”
随着这一句话的脱口而出,辰曦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他一个转身便向身后猛冲了过来,然后用力推了辰玄夜一掌,泥土溅了辰玄夜一身,他没有丝毫反抗,只是默默抹掉了脸上的泥土。反观辰曦,他站立在原地,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倒地的辰玄夜。
这一刻过的很快,却又似乎过了很久。
“不知道?娘都下葬三天了,你给我说不知道!”
“玄夜哥,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从刚才就发现你神情恍惚。”
辰曦用力的质问着倒地的辰玄夜,那声音因为用力过猛,已近乎沙哑。
地上的辰玄夜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结结巴巴的回应道:“姨娘已经去世了,我将姨娘早点下葬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你甚至连娘的死因都没查清,就将她下葬了,你这么想隐瞒真相,真的是为了我好吗?”辰曦再次用沙哑的声音怒吼道。
“真相重要吗?我们原本就是背负着仇恨的人,当务之急是让我们成为诡行者,只有成为诡行者,我们才能真的复仇。就算我现在帮助你查出真相,你有能力手刃仇人吗?”
“醒醒吧,辰曦!”辰玄夜也逐渐加大了音量。
辰曦的眼神渐渐温和了下来:“玄夜哥,所以成为诡行者比家人更重要…是吧?”
看着眼神迷离的辰曦,红袍少年性情逐渐变得有些急促,开始滔滔不绝的冲其诉说。
“不是的!我们现在还不够格,完全不够!”
“没关系的,不要多想!只要我们成为了诡行者,就能终结一切怨恨,我们会自由的。”
“相信我,我是为你好!就算凶手还在阴魂村,但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辰曦冷笑了数声:“还在阴魂村?明知道凶手就在身边,却让我不管不顾吗?”
“我没让你不管不顾,我只是让你等等,“待雏火之夜”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少年走过了辰玄夜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玄夜哥,我不会阻止你成为诡行者,但我希望,你也不要阻止我。”
辰玄夜静静等着少年走过了身旁,没有转头也没有出声。他明白辰曦的想法,但他的决心却丝毫没有动摇,他坚信只有更加强大,才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才能不像蚂蚁一般卑微的活着。
或许是天生性格的不同,也可能是经历的差异。辰曦没有辰玄夜一般的感受,他此刻的情绪几乎完全被心中的不甘占满,他不想再像当年一样逃避,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很弱小,也知道自己就算找出了凶手也不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但他还是决定要找出那个真相,将凶手公之于众是他目前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事情。
阴云密布的天空,开始哗啦啦的下起了小雨。雨水侵蚀了满身泥泞的小路,小路上的森森白骨也缓缓被泥沼遮掩,黑雾笼罩之下的阴森小道显得更加潮湿,一位少年屹立在黑雾之中,他渴望成为诡行者,拥有能改变命运的能力;一位少年向黑雾外狂奔而去,他渴望逃离阴霾,在这茫茫迷雾之中找出一丝真相,象征着希望的真相。
这一夜,辰曦躺在床上彻夜难眠,他脑海中浮过了许多片段,那些片段有儿时与辰玄夜嬉闹的记忆,也有爹护着辰曦和娘逃生的记忆,还有不久之前那个早上的记忆,他与辰玄夜一同吃着娘做的早饭,母亲则坐在一旁嘱咐着“雏火之夜”的事情……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少年们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夜开始辰曦与辰玄夜将走进截然不同的人生。
…………
微光照射进木屋,辰曦渐渐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双眼看了看屋内,辰玄夜床上的被褥依旧原封不动的折着,与昨天早上相比,没有丝毫改变。少年又望了望桌上,旧灯芯的位置也与昨日出门前相差无二,显然辰玄夜是彻夜未归的。
起身后,辰曦走到了木屋的大厅内,他回想几日前的场景,那时母亲还坐在他身旁,用木筷敲着他的额头,辰玄夜还是他心中那一道散发着希望的光芒,而现在屋内仅有他一人。此刻,辰曦感觉到了一丝丝心酸,他心底想着,自己昨日说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回想辰玄夜的话,“雏火之夜”改成了一月之后,算上自己昏睡的三天,那自己还有二十七日的时间。对于辰曦而言,这二十七日至关重要,如若杀害他母亲的凶手不是偶然路过阴魂村,那想必他来阴魂村的目的便只能是“雏火之夜”了,所以辰曦必须在“雏火之夜”之前找出凶手。
虽说自己准备在二十七日内查出真相,可从何查起,辰曦却依旧没有方向。他拼命回忆着,母亲去世那日的场景,试图找到记忆中那一丝一毫的线索。
““街道上血渍的方向”、“围观尸体的村民”、“尸体伤口的特征”,又或者是“凶案的目击者”……
围观尸体的村民,应该大多都是阴魂村的住民,凶手应该不会故意掺杂其中,这样反而会容易暴露自己。母亲已经下葬,若是要查看伤口的特征,便只能开坟掘墓,若非万不得已,我实在不行这样做;至于凶案的目击者,更如同大海捞针,我甚至连母亲去世的时间都不得知晓,又如何能找到目击者呢?
看来,血渍是最好的入手方向了。毕竟阴魂村这个地方,大街上的鲜血和白骨从不会有人去打扫,存留几个月都是常有的事。
辰曦思索片刻后,朝门外走去。虽然他面容依然还是那般憔悴,可眼神之中却仿佛透露出了一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