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还要住院几天呀？！好无聊啊！”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吱哇乱叫，柳如絮这几天已经对我的不定时神经质发作习以为常，淡定地坐在窗边织围巾，这是她打算送给胡大志的纪念日礼物。

    “不行，我要出院！”我坐起身，打算换衣服。

    “医生说，你的指标还没降下来，还不能出院。那天晚上上吐下泻成那样，难道你忘了？还想再来一次？”

    “哇……我的命好苦哇……每天只能喝粥吃榨菜，还要被关在这里。”

    “你下床试试？”柳如絮故意挑衅地说道，她笃定我还没有恢复，连下床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每次上厕所都得她扶着。

    “你能不能带点小说给我？我都躺床上不能动了，你还每天让我看课本，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你就安静点吧，再闹，我就去找萧医生咯~”柳如絮使出杀手锏，

    萧离就是上次抱我进厕所的男生，每次见到他，都会让我想起那个有生以来最让我耻辱的一幕。偏偏他就在这家医院的消化科，每次查房时间，我都能见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必须回答他提出的关于消化的私密问题。他大概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再多见一面的人，跟他相处的每分钟都让我浑身不舒服。

    但是吧，柳如絮这话要是放在前两天，我还病恹恹的样子，连说话都嫌吃力，我肯定老老实实闭嘴，但今天我仗着尚算恢复不赖的身板，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不服气地说道：“别老拿萧离吓唬我，不就是隔了道门，拉肚子放屁嘛！人吃五谷杂粮，拉屎放屁天经地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就一个萧离！我大大方方地面对他，有什么可尴尬的？！”

    柳如絮一脸惊愕，随后憋着笑拼命摆手，让我别说了。

    我偏不，越说越大声：“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就不信他不会拉肚子，不会放屁。你等着瞧，今天见到他，我就会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面前，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本来嘛，这就是一件挺自然的生理现象。”

    “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身后传来萧离的声音，还有“嘁嘁喳喳”的窃笑声，每次查房，萧离都会带上几个实习生。我全身先是僵硬，随即发麻，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立即钻进被窝里，背对着他们，蒙上头，大气都不敢喘。柳如絮像个蛤蟆似的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感觉怎么样？”萧离例行公事地问道。

    “挺好的。”我躲在被窝里，小声答道，听起来还挺娇滴滴的。

    “肚子还疼吗？”

    “嗯……不太疼了，就是有时候左下腹部还有点隐隐的痛，还有肚脐下面也有一点点。”我每次都努力地答得很仔细，生怕漏掉一个细节，毕竟关系身体健康，我也挺怕死的。

    “昨天大便次数几次？”

    “两次。”

    “大便形状怎么样？”

    “第一次不太成形，第二次，嗯……可能比第一次好一点点。”

    “嗯……放屁的时候，还会控制不住地把大便带点出来吗？”

    “前天还有点，昨天没有了……”

    “嗯……总体恢复得还不错，继续喝粥，可以尝试吃一点流食。”

    问完后，萧离对着几个实习生讲解了一些知识点，准备离开。

    我竖起耳朵，使劲向柳如絮使眼色，也不知道柳如絮是真没懂，还是装没懂，我只好坐起来问道：“那个……萧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萧离已经半个身体踏出门口，听我这么问，又转身，我迅速地缩回被窝里。

    他回答道：“还要两三天吧。明天去抽个血、验个样本，看下指标。如果指标下来了，就可以出院了。”

    我在被窝里“噢噢”点头，等到听清他已经离开，才缓缓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床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萧离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从门口冒出一个头，说道：“要是今天大便情况好点，你可以下午去验。看你挺着急回去的。”

    我躲闪不及，电光火石般跟他四目相对，大脑和身体被烫得已经不是自己的，只听到耳边飘过自己木讷的声音“噢”。

    刚回过神，萧离的脑袋又突然冒出来，笑道：“我比较注重饮食，不太拉肚子，以后你也要注意了。”

    此时，我已经全身石化，等到确认他们的脚步声远离后，才缓缓转动僵直的脖子，问道：“他们到底站在我的身后站了多久？”

    柳如絮简直笑得快要撒手人寰，“噢哟噢哟”地捂着肚子喊疼，又止不住笑。

    “哇……我不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话音刚落，一脸平静的萧离走进来，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历本，淡淡地笑道：“忘带走了。”

    我目瞪口呆，浑身颤抖，都说事不过三，为什么他总能阴魂不散地每次都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柳如絮终于忍住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回你可以安静地看课本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萧离的话对我的肠胃起到了十级刺激作用，今天的粑粑出乎意料地恢复成形了，要换从前，我是绝对不会干出研究粑粑这种奇怪的事情，但是那次我居然盯着粑粑足足看了十五分钟，异常满足开心，这意味我可以离开这家破医院，再也不用看到萧离了。

    “走，检验去……”我兴高采烈从厕所里钻出来，向着柳如絮大手一挥，笑得合不拢嘴。

    这几天，柳如絮为了我，不仅日夜守在医院里，给我烧粥、洗衣、扶我上厕所，还得听我一肚子的怨气。更重要的是，她没办法见到她心爱的胡大志，只能依靠手机传递相思，每天晚上躲在在楼道里和胡大志甜言蜜语，阴森森空荡荡的医院楼道里时不时传来“咯咯咯”的惊悚笑声。

    前天晚上，胡大志的手机摔坏了，柳如絮一直联系不上他，心头都急出火，直到今天早上才联系上，这才有心思坐在窗边织围巾。我当时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手机店修的速度还挺快！上次我的手机放了一个星期才修好。”柳如絮甜甜地说道：“大志盯着人家修的，维修费多给了点，说是怕我着急。”我酸溜溜地说道：“又是你贴的钱吧！”

    柳如絮还没等我把话说完，立即麻溜地转出门消失了，过了几分钟，喜滋滋地拿着样本盒递给我，我盯着盒子，瞬间醒悟过来，好像……刚才太高兴，一顺手，就把厕所给冲了……

    我们俩不死心地冲进厕所里，围着坑位，左瞅瞅、右瞧瞧，终于在边角的残余里把样本收集上来。出来后，柳如絮放开捏了许久的鼻子，喘着大气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了！”

    我迅速戴上口罩、帽子，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下两只透光的小眼睛。

    柳如絮纳闷地问道：“医院里开着暖气……你不嫌热？”

    我的嘴闷在口罩围巾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免得被萧离和那帮实习生认出来。你也得戴上！”

    “为什么？”

    “他们也认得你呀！认出你，不就认出我了吗？”

    “就我们这样一团红，一团绿的样子，想不注意我们还挺难的。”

    “别废话，戴上！”

    我们俩低着头，顺着墙根，快速地蹭到样本台前，又迅速走到抽血处抽血，年轻的小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们俩，欲言又止，等我们离开后，身后传来她控制不住的询问：“外面下雪了？”

    “哎，那个人是不是陈真？”柳如絮一眼瞄见站在妇科门口的陈真。

    “妇科？他去那儿干什么？”

    “难道是楚楚？”我们俩的小眼睛透过厚厚的围巾帽子互相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对方。

    “哎，坐这儿……”我指指角落里的空位，拉拉柳如絮。

    “干嘛？”

    “等着看好戏呀！”

    嫉妒美女和热爱八卦的心促使我们倆鬼鬼祟祟地坐在角落里，我很得意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英明之举。

    “吴则天？你在这里干嘛？”身后冷不丁传来萧离的声音。

    “你认错人了！”我用手按住围巾，把脸埋得更深，捏着嗓子说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在这样的犄角旮沓里还能撞上萧离？！我的内心十分哀怨。

    “别装了，手腕的腕带上不写着吗？”萧离乐哈哈地说道，还没乐呵多久，他突然住口了。我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望向陈真，门诊室走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但不是楚楚，陈真揽着她的肩，准备离开。

    萧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们的面前，脸上都是愠怒之色，陈真俩人脸色骤然紧张。

    “怎么回事？”我缩在角落里，盯着他们几个人。

    “要打起来了吗？”柳如絮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觉得要是打起来，他们谁能赢？”我问道。

    “哎呀，这个不好说，论个头陈真矮一些，可是论体型，陈真明显魁梧得多，萧离瘦得跟个竹竿似的。”柳如絮咂吧着嘴，十分认真地分析道。

    “赌一把？！”我突发奇想，兴奋地问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水深火热，你还幸灾乐祸，有没有点道德良知？！”

    柳如絮话音刚落，只见萧离还没跟陈真说上两句话，已经一个拳头抡过去，陈真一个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柳如絮低声叫道：“哇！看不出来啊？！我赌萧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