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算是逃课！”我有点语无伦次。

    “我怎么就逃课了？你们初三上课，我十五返校！本来我也没参加学校集体课程。”黎世民有些莫名其妙。

    我一时语塞，答不上话。

    黎世民对着我左看右看，笑道:“你是不是没见到我，着急啦？”

    “才没有！”

    “去年在我宿舍门口吱哇大哭，现在又这样？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哈哈”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我喜欢猪都不会喜欢你！”

    “那倒是，同类只会喜欢同类！哈哈”

    “你才跟猪同类！”

    “是你自己说喜欢猪！那你不是猪的同类吗？”

    我气不打一处，狠狠地踹了黎世民一脚，迅速转身跑掉，只听到后面大喊“吴则天，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猪”，我边跑边回道“你才是猪！你是猪！”我一口气跑到寝室，心情却突然放松了许多。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兴奋得睡不着，一直忍不住“吱吱吱吱”地笑，笑得柳如絮直发毛，一夜没睡踏实。

    第二天早上一下课，我顾不上吃中饭，一口气跑到教师宿舍楼。这是一栋解放前的老楼，灰瓦白墙上一簇簇的爬山虎纵横交错，古旧的红漆木质楼梯已慢慢褪去漆色，露出原有木头的厚重，踏上台阶，灰尘便在阳光下轻舞飞扬。平时我最恨这个楼梯吱吱呀呀响得厉害，每次都被黎世民说“这么胖，楼都要被你压塌了”。我不服气反驳道“你踩上去比我更响”，黎世民便说“我是个男的，体重力量都比你大，人家楚楚怎么都没声响呢？”我也纳闷，怎么楚楚就能踩得跟小猫似的，我上去就跟大笨象似的。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黎世民头也不抬地坐在窗边的书桌上做题，前面的书垒得很高。

    我呆呆地望着他，阳光下他的轮廓是这样清晰，一切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他见我不吭声，奇怪地抬头看我。我脸一红，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来之前，我花了半天时间，跑到礼品店精心挑选了蓝色的礼品纸，再小心翼翼地把铁皮盒子包好。天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难，为了包得漂亮，撕了又拆，拆了又撕，总是不满意，幸好包装纸买得多，不然还没包上，纸就用完了。

    他接过铁皮盒子，左看右看，笑道：“嗬！包得这么漂亮！是什么呀？”

    我的脸红红的，说道：“我们金镇的小饼干，麻巧，特别好吃，送给你！”

    他“刺啦”一声，就把包装粗暴地撕开，用力打开铁皮盒子，拿起麻巧，尝了一口，说道：“嗯，不错，还算你有点良心！”

    我在旁边看得直心疼，说道：“你那个包装就不能轻点撕嘛！”

    “轻点怎么能撕掉呀？”

    “那这么漂亮的包装，你也不珍惜一下！”

    “你到底想送我包装，还是送我吃的呀！”

    “好好好！这次谢谢你！”我轻轻说道。

    “你早该谢谢我啦！每天凶得跟只小野猫一样，笨得跟像一只猪，能上二本线就该谢天谢地啦！”

    我忍住气，说道：“这还是模拟考，现在说上二本线，还太早。”

    “那倒是！以你的智商和情商……”黎世民一边嚼着饼干，一边摇摇头。

    “什么意思？”我不动声色地问道。

    “以你的智商嘛，就像这饼干，好吃不顶饿，碰到容易的题目还好说，碰上难题，就是一窍都不通。”

    “那我的情商呢？”我的手已经悄悄地伸向铁皮盒。

    “你的情商，喏！就像饼干上的芝麻，连好吃都算不上，顶多闻着有点香，只剩这点存在感了。”黎世民越说越得意。

    我已经忍不住心里的一团火，刚想抡起饼干盒砸过去。

    “给你！”黎世民轻轻地塞一块小麻巧放在我的嘴边。

    本准备张牙舞爪的我，所有的怒火止息于这一刻，我的嘴边尝到了麻巧甜甜的松软的味道，还带着黎世民手里的余温。

    “麻巧很好吃！有我在，你的智商和情商都会加倍！”黎世民又咬了一口脆脆的饼干，向我眨眨眼。

    我静静地拿着那块麻巧，放在嘴里一点点地抿着，一点点的甜在舌尖融化。

    “BJ大学在BJ吗？”话刚问出口，我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你这不废话嘛？BJ大学不在BJ，还在南京呀！”又被黎世民呛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是在BJ了！我是问BJ大学是不是原来的京师大学堂？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要总是瞧扁人。”

    “哈哈，历史没白学。”

    “听说你之前可以保送，但是你放弃保送名额，选择高考？”

    “嗯，保送没意思。学了那么多年，高考考场都没进去过，那不是太遗憾了嘛！”他顿了顿，又苦笑道，“结果，高考那天发高烧，脑子全糊涂了。”

    “你后悔了吗？”

    “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既然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大不了再考！”

    “我觉得你这次能考个全省状元。”

    黎世民突然伸手，用食指在我的嘴边轻轻地掸了掸，笑道：“嘴边沾得都是芝麻，小花猫一样。”

    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又用手在脸上胡乱抓两把，小声地说道：“不小心沾上去的。”

    “吃过饭了吗？”

    “又想给我吃剩菜？！”

    “你看你，又傻了吧，我昨天晚上才到，哪来的剩饭剩菜？”

    “那你是承认总给我吃剩饭剩菜啦？”

    “不吃浪费了嘛，反正你长得跟猪一样壮，吃什么都能活得好好的。”

    “你才是猪！”

    “做一只猪挺幸福呀，无忧无虑，有个作家还写文章说自己下辈子要做一只猪呢！”

    “哪个作家？又是你瞎编的吧！”

    “走吧！”黎世民突然站起来身，说道。

    “去哪里？”

    “我们到外面吃去！”

    “中午出不去！”

    “出得去！”

    我走在黎世民的身边，忍不住不时用眼斜瞄他，路上来来往往的女生都投来羡慕嫉妒的眼光，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样走在校园里，更何况黎世民又是这样惹人瞩目，这不是坐实了我是他女朋友的传言嘛！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有些微微的得意，又有些小小的害羞。

    “吴则天，你赶紧装晕倒？”

    “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黎世民已经把我横抱起来，我紧张地搂紧他的脖子，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胡渣，和脖子上的喉结，肌肤的温度从指尖迅速传遍全身，我感到全身酥软，有些头晕目眩。

    “伯伯，她身体很不舒服，我得带她出去看一下。”黎世民假装很着急地跟门卫说道。

    门卫上下打量着我们俩，我吓得顺势靠在黎世民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我可以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跟我的心一样跳很快很快。

    我们顺利地从校门出来，黎世民低声说道：“你还不能下来，得走过小巷子，不能让他看到。”

    我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鼻息之间，黎世民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似有若无地飘荡，我像是躺在一艘稳稳地缓缓地向外游的小船上，晃呀晃，不用担心路在哪里。

    黎世民走得很慢，我在心里默数时间，以往只需要短短几分钟通过的小巷，今天却花了十分钟或者更久的时间，等耳边传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声音，我才失落地确信我们已经穿过那条小巷。

    “看你瘦瘦小小的，想不到还挺重的。”

    “说不定是你的力气不够，才觉得我重呢。”

    “力气不够，就不会抱着你这么久了。”

    黎世民似乎意识到这句话不对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吃鱼丸吧。”

    “你请我吗？”

    “怎么变成我请你了？你都上二本线了，不是该你请我吗？”

    “明明是你叫我出来吃饭的呀！”

    “我是让你出来请我吃饭！”

    “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厚也没你的脸皮厚！你到底请不请？”

    “请就请，当谢谢你了！”

    “这才像话！老板，三碗鱼丸！”

    “我们两个人吃三碗？你饿死鬼投胎呀！”

    “错，我一个人吃三碗！你太重了，消耗我太多体能，必须补补！”

    “你还真是饿死鬼投胎！”

    “咦，这家鱼丸挺好吃的，Q弹！”

    “没看到招牌嘛，金镇鱼丸，能不好吃嘛！”

    “又是金镇？”

    “嗯！金镇很多好吃的小吃，等考完了，你来金镇，我请你吃遍金镇！”

    “说话算话啊，不要到时候影子都跑不见了！”

    “我像是这样的人嘛！”

    “像啊，你看看你，我给你免费补习，你都逃课逃了好几次，当时怎么说来着，一定会好好学，一定听我的。真让你听我的，又开始闹脾气。”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实在不会，好多你说过的，我还是不会！”我想起那本笔记本，又说道，“那本笔记本，谢谢！”

    “顺手的事情！其实像你这样，最好的方法就是最笨的方法，做了错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把错过的题记下来，再重新做个两次，遇到类似的题目，做个系列题集，举一反三，这样至少把做过的题目给巩固住了。”

    “那要是做过的题目也忘了，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继续做！”

    “那要是继续做，还是忘，怎么办？”

    “那就继续补！”

    “补什么？”

    “补脑子呀！猪脑子记不住，只能先补脑子了！”

    “说谁猪脑子呢！”

    “老板，来碗豆腐脑，补脑用的！”

    “黎世民，怎么就不能跟你好好说话呢！”

    “好好说话的前提，是带着脑子说话！你有脑子吗？我一个正常人，都要被你气得脑糊涂了！”

    “噗呲”我忍不住笑了，“气死你算了！”

    “那你承认你是猪脑子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