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恋爱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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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天晚自习,我逃课了。我直挺挺地仰躺在学校旁边的操场上,说是操场,不过是一个简陋不堪的小院子,一个高复学校要操场干什么用,又不用体育比赛!就像我一个根本不擅长学习的人来这里有什么用,又不是来了就能全都学会!

    我躺成一个大字形状,任由白天被日头晒得滚烫的水泥地烧热我的后脑勺,烧热我整个身体。偌大的星空就在我眼前,所有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得。我伸手在空中晃动,想要去摘那颗最亮的星星,什么都抓不着,却吸引了一波痴情的蚊子在我的身边停留了许久。我气得拼命拍死它们,挤出一大堆我自己的血。我对着天空哇哇大叫:“快滚开!你们这些讨厌的蚊子!”。

    话音还未落,我的头顶闷声一个响,整个人被撞得眼冒金星,眼前的天空变得比之前更加五光十色。

    我都这么倒霉了,还有人朝我踢球!我立即从地上跳起来,怒气冲冲地吼道:“谁呀?给我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一个男生带着歉意的语气从黑暗中跑出来。

    借着隔墙街上的路灯,我定睛辨认,愣了一下,这不是黎世民吗?

    此时,黎世民也认出来了我,惊讶地问道:“吴则天!你怎么躺在这里呀?”

    “你管我呢!”我没好气地说道,“我躺我的地,你打你的球,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你别越界了。”说完,我又继续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他见我不理人,就默不作声地走到另一边去打球,“乓乓乓”的球声通过地面传导到我的耳朵里,震得我的脑袋发麻。

    我忍不住坐起来,喊道:“你怎么不去上晚自习?还在这打球?”

    他停住球,转身回道:“我想休息一下。”

    我冷笑道:“读书好就是有特权,想休息就休息,都有特别照顾。”

    他说道:“你不也在这里休息吗?你也有特权咯?”

    我一时语塞,起身打算离开这里。

    黎世民在身后说道:“哎,你怎么了?”

    我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没什么。”

    他又喊道:“你身上都是灰,很脏。”

    我苦笑道:“我整个人都快埋进土里了,这点灰算什么!”说完,又继续转身朝外走。

    “哎……”黎世民喊道。

    “又干嘛?”我不耐烦地问道,想清静地一个人待会怎么这么难。

    “我有风油精,你要不要?”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打球还带风油精?”

    黎世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有随身带风油精的习惯,万一做题做糊涂了,就擦两下。”

    我一面用风油精涂抹身上的一点一点的红肿,一面咬牙切齿地说道:“恐龙都灭绝了,这些蚊子怎么还不灭绝。”

    涂完后,我把风油精还给黎世民,说道:“我看到题就糊涂了,不要说风油精,就是灵丹都救不了。谢谢了。”

    我刚踏出球场大门,只听黎世民在我身后喊“哎……”

    我转身说道:“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你再这么喊,我会以为你暗恋我的。”

    听我这么说,他显得有些尴尬,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找我。”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头微微有些热,然后大声说道:“快去洗澡吧,全是汗臭味!”

    回到宿舍后,我趴在床头,打开奶奶的古董收音机。自从上次被我不小心调错频道后,它就再也没有正常过,总是停留在音乐电台。我被迫听了许多从未听过的老掉牙歌曲,还有尬聊的相声节目、夸张的销售广告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有一次一个失恋的男人在点歌台足足哭了一个小时,主持人挂掉电话,那个男人又不依不饶地打进来继续哭,以至于令我怀疑,这个点歌台是不是只有两个听众,除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失恋男,剩下的就是我。后来,我还向柳如絮抱怨过这个事情,柳如絮感叹道:“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愿意听他哭完的人。”其实,我还故意漏了一件事,自从奶奶去世后,我变得特别容易伤春悲秋,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我陪着那个失恋男哭了一个小时,边哭还边感叹,怎么哭一个小时了,眼泪还流不完!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你们好!又到了周末点歌台时间,不知道上次哭了一个多小时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听友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可以重新找到自己所爱。也希望收音机前的你们,收获爱情和幸福。诶!有电话进来了。您好?”

    “您好,我是您的忠实听众,不知天高地厚。”

    “非常感谢您一直收听我们的节目,这次您还是点那首《真心英雄》吗?”

    “是的!”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对这首歌特别情有独钟吗?”

    “这段时间应该是我人生的关键时期,我希望借这首歌激励自己,坚持理想,永不放弃!还有……”这个叫做不知天高地厚的听友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希望我的朋友也能听到这首歌,虽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我的朋友,但我仍然希望她能够振作精神,坚持下去!”

    “在这里,我也祝福您和您的朋友心想事成,前程似锦!接下来,请听不知天高地厚所点的《真心英雄》。”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

    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

    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

    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

    听到这里,我早已泪流满面,似乎冥冥之中,这首歌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我拿出昨晚连夜做的计划表,冲出宿舍,一路大步快跑,趁着晚自习课间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硕大的柳如絮从教室里拖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上次说的,有效吗?”

    当时柳如絮正在教室为一道数学题紧皱眉头,冷不丁被我拖走,惊魂未定,她发现是我之后,吐了口气,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拉出来。我上次说什么了?”

    我涨红了脸说道:“你上次不是说第二次考上一本吗?到底怎么做到的?求你教教我吧。”

    柳如絮见我急赤白脸的样子,就说道:“你先别着急,这样好不好,等下了晚自习,我们慢慢聊。就算我要教你,也得有时间说呀,现在课间时间不多,我没法好好跟你说。”

    我平复了一会心情,说道:“也行,那晚自习后,我等你。”

    柳如絮点点头,又笑道:“我这好好地做着题,突然被你拉出来,刚想到的一点思路又没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

    接着,她又很着急的样子,说道:“我先走了。”转身打算朝着与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拉住她,说道:“你做题做糊涂啦,教室在那边!”

    她急道:“尿急!刚才做题做得都忘了上厕所!”

    我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她一边小跑一边回头说道:“以后你也会的。”

    那天晚上,当柳如絮抱着一摞笔记本堆到我的面前时,我才明白,以前所作的多么微不足道。

    柳如絮从笔记本中走出来,小山一样高的笔记本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挡住,她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是我去年一年做的笔记。”

    我倒吸一口冷气,吞了吞口水,说道:“这是你一年之内做的笔记?”

    柳如絮点点头,说道:“除了上厕所和睡觉,我几乎都埋在学习里了。连吃饭都抱着书本一起吃。”

    我颇有些激动地从一大堆笔记本里抽出一本,抚摸着封面,只见硬壳面已经有些发软发黄,整个本子皱巴巴的,像是被水泡过。翻开封面,第一页居然写着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我好奇地问道:“怎么上面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啊?”

    柳如絮不在意地说道:“嗨,我奶奶,她非要我在每个本子里写上这句,说是佛祖会保佑我考上一个好大学。我第一次高复的时候,没听她的话,就是不写,考得怎么样你也知道了。第二次高复,我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每本都给画上,哈哈,没想到还挺灵!”

    我翻开里面的笔记,发现有些字迹被泡糊了,郁闷地说道:“这本掉水里了吗,怎么笔迹成这样了?”

    柳如絮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一次一边吃面一边记,一小心把碗打翻了,面汤全倒在笔记本上。”

    “那这几本呢?”我又抽出几本,这些虽然没有像刚才那本全部皱巴巴的,但是封面总是有些发皱发黄。

    “额?好像是我的口水吧。嘿嘿!”柳如絮似乎非常怀念当时竭尽全力奋斗的样子,用手摩挲着发黄的封面,“当时实在太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了之后又继续写,就留下了一大滩的口水。”

    我的表情只能是“………………”。

    “你们在干什么?”黎世民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问道。

    “皇上!”柳如絮立即像变了个人,娇滴滴地喊道,两眼发出花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