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游街,天涯沦落
之后的路倒是一帆风顺,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两人倒也是逍遥自在,该吃吃,该喝喝。中间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苏弘见到自己马车上那本《大心相奇术》不见了,顿时大发雷霆。
但让他发脾气的不是书丢了,而是借着这件事来泄愤。八万人抓不住一群刺客就算了,关键是还让对方在眼皮子底下进了领将马车!
苏弘一脸愤怒地指着一群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陈副将等人,就连李公公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在这军中,抛开他传诏使的身份不谈,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就这点体量,自然只有挨骂的份。
顾祈安在一旁听着他训话,心中有点纳闷儿,但随即又明白过来,不由得笑了笑。
“怎么了顾少卿?有何不解的吗?”
一直关注着他的公仲温书疑惑出声。
他摆了摆头,示意没事。然后又自顾自地喝起了酒来……
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经过舟车劳累,八万大军终于是到了虞阳城外。
顾祈安两人也是被关进了新做的囚车内。
高耸的城墙之上是连排的达官显贵,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像是在过着什么重要的节日。
实则两人心里清楚,那不过是在庆贺庄王成功把叛贼和敌国将领给抓了回来罢了。
他看着城墙上的人们,其中也不乏有世家公子,侯府小姐。个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有看戏的,有好奇的,有仇怨的,各种都有……
“看来收效甚微啊……”顾祈安自语呢喃。
即便是百晓楼的斥候和苏虞初的背后推动,奈何他们传的是谣诼,而谣诼始终是谣诼,有人当真,有人一笑了之。
苏弘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城前,看着城墙上恭敬注视的人们和隔着城门都能听到的欢呼声,心中满是感慨。
“多久没受到如此多人的敬仰了!”
旁边的陈副将立马舔了上来,谄媚道:“王爷您一直都受万民爱戴,只不过鲜少回虞阳罢了……”
然后他神秘兮兮地凑到苏弘身边,低声道:“其实若非王爷执意入观,或许如今这皇位……”
说到这他便没有再往下说了,懂得都懂。
苏弘满脸赞许地和陈副将对视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被逐渐打开的城门吸引了视线。
被涂上红漆,威严壮阔的城门缓缓打开,李公公手持金黄帛书,一脸贵派地走了出来。
整个城上的人们全都跪了下来,陷入静默。郑公公那尖锐的嗓门儿在门前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庄王擒反贼,平殷乱,乃大功一件。行宫宴,赐绢帛百匹,庄行金履侯衣,家眷千余!另命庄王即刻将阶囚押入诏狱,不得有误!钦此——”
“微臣接旨!”
苏弘低着头,单膝跪下,双手仰面放于头顶,语气恭敬。
如今的囚车可不像先前那般宽大,而是狭小如笼,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公仲温书还好点,毕竟是个书生,体格在殷人里面算是小的了。可就是难了顾祈安,本就是八尺男儿,肌肉也很完美,可这囚车都是一般大小,这对他来说就有点挤了。
没空去关心都在絮絮叨叨着什么,顾祈安很勉强地动了动有点麻了的腿,不满地哼哼道:
“啰里啰嗦的,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几句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哎呀顾少卿,您就少说点吧!这可是虞阳,天子脚下!严重了会直接被砍头的!”
旁边的兵士一脸善意地提醒道。经过这长途跋涉,他也不再是之前赌的心态了,是打心底里觉得顾祈安这个人人品还不错才善意地提醒。
苏弘回到军阵前方,不着痕迹撇了两人一眼,随后下令道:
“入城!游街示众!”
八万军士陆续入城,在狭窄的大街上如一条蜿蜒的长龙。
而顾祈安两人则是在苏弘的马匹后方,整支大军的前方!
城内,一路快马加鞭的霍去病等人纷纷聚在一家客栈的窗台上,四个脑袋齐齐地看着城门方向。
“大大哥哥真的比大哥哥和卫哥哥帅吗?”
在场诸人只有霍去病见过顾祈安的真容,沉默寡言的他难得地朝烟儿露出一个微笑。
“是的,他很帅,似仙临凡。”
“真的有那么帅吗?”烟儿犹豫了一下,终是说道:“嗯……虽然烟儿不知道帅不帅,但是烟儿很喜欢大大哥哥。
虽然烟儿很喜欢大大哥哥,但是不知道帅不帅。”
蒋琬在一旁调笑道:“难道顾公子不帅你就不喜欢了?”
“不啊,大大哥哥人很好,大哥哥喜欢,所以烟儿也喜欢。”
“那如果哪天大大哥哥做出了让烟儿不喜欢的事情,烟儿会怎么办呢?”卫青饶有趣味地在一旁拱火。
烟儿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就当所有人都认为她不会给出答案之时,她呆呆地开口了。
“我和大大哥哥是亲人朋友啊,娘亲告诉过我,家人就是不管对方犯了什么错,都要陪在一起,这样才算是家人。”
三人语结,视线来回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另一片阁楼当中,几名少女公子正齐聚一桌,亦是望着城门方向。
一腰佩白玉,手持折扇的华服青年感慨道:“多久了,虞阳没发生过这么大的动静了,今日倒终于热闹一回。”
“如今乃新治七年八月底,算算时日,如今正好七年整。”
一名拿着书的青年答道,在场之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只有他一会儿看看城门,一会又看了看手中书,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该看哪样。
“据传这次抓回来的根本就不是驰骋沙场的白袍将军,而是他的挚友,替他挡命的顾祈安顾少卿呢!”
“不是还有谣传那顾少卿就是白袍将军吗?我爹也说他就是白袍将军,这应该不会有假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城门方向的街道处传来一阵喧闹,几人停了争吵,抬眼望去。
与此同时,不仅仅是平民百姓,公子小姐,甚至不少潜藏在暗中的江湖人也看了过去。
秦岁柔,风梽鸢,甘仕齐远舟等等等等……
在客栈内的霍去病等人亦是投过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的那一道人影。
那一道……浑身湿透被关在囚车里的人影!
“为何?会这样……”秦岁柔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声音颤抖。
“是了!就是这样!哈哈哈哈……”顾祈安大笑着癫嚎。
这一切只因入城之时不知是谁起了头,骂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替国贼卖命!
他自然是当作耳边风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可那群愚钝的人们可不会就这样罢休,甚至他们认为顾祈安这是默认了,于是便变本加厉起来!
平民百姓不舍得拿鸡蛋蔬菜砸他,一是觉得浪费,二是认为给他丢鸡蛋蔬菜都是太抬举他了……
一人起头向他泼了一盆洗脚水,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跟风,一盆又一盆脏水泼在两人身上。
那脏水就仿佛他们给顾祈安凭空扣上的罪名一样,越泼越多,而他身上莫须有的罪名也越来越多……
一路上皆是如此,就连性格温和的公仲温书都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握紧了拳头却无能为力。
便和顾祈安一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顾兄说得对!就是这样!知识渊博又如何?依旧教化不了这天下的愚民!”
百姓一听两人的笑声,公仲温书甚至还敢骂他们,原本就嫌弃的他们变得更加愤怒!
甚至不管是脏水干净水,就只管往两人身上泼,还有的甚至把盆都砸了过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祈安忽然高呼一句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诗,即便不明所以,但百姓可不管他说的是什么绝句,一直被隐形压迫着的黎民好不容易有了发泄的对象,如今自然要狠狠地羞辱二人!
霍去病等人本就欲冲下去在大虞都城死战,可这番话却让他们生生制止了那股念头。
“大大哥哥好可怜啊!虞阳的人不喜欢大大哥哥,那烟儿也不喜欢虞阳了……”
蒋烟儿的表情很难过,委屈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仿佛在下面被羞辱的是她自己一样。
“将军既然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自然有他的打算,我们莫要坏了将军的计谋!”
即便是一直吊儿郎当的卫青,如今都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他也恨不得下去杀了这些人!
匿于人群中的秦岁柔一脸心疼,眼泪泫然而下,她身旁站着风梽鸢,后者饶有兴趣道:
“有趣,我倒是想看看,这位顾少卿,该作何打算。”
秦岁柔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眶,恨恨道:“若是苏虞初不给他一个交代,我就算是求我爹也要让虞国迁都!”
“呵呵……意气之言!”
她猛地回过头,看着风梽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以性命起誓!必然会说到做到!”
见状风梽鸢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来顾祈安在她心中占了很重的位置啊……
世家子弟所在的阁楼。
此幕他们虽然还小,但已是见过太多了,公子们都无动于衷,甚至有人还跃跃欲试想要掺和进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紫衣女子反复地念叨着这首诗,不由得红了眼眶。
趁所有人不注意之时擦掉眼泪,装作没事发生一样,只不过看向顾祈安的目光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