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尼亚伸出手，断开了些许命运的丝线。

    那追溯而来的色彩没了凭依的联系，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退去。

    是小格蕾修吗？那个孩子，看来维尔薇终于成功的把他们带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也不枉用那种方式，推了维尔薇一把。

    阿波尼亚叹了口气，感受着出现在她身后的那道气息。

    如果有可能，真不想和这个，爱莉希雅打交道啊。

    “看来，我才是那个假货，对吧~”

    她的声音并不平静，或者说，没有办法平复下来。

    阿波尼亚不答，她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你们早就知道这一点，对吧~”

    她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的哭腔。

    阿波尼亚无法回答这一点。

    “所以呢？你们想要什么？一个心向着人类的崩坏意志？那你们成功了，我输了，我已经彻底变成那个爱莉希雅的模样了，我已经，不能再是那个与人类为敌的崩坏意志了。”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消沉。

    阿波尼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爱莉的真我，这种力量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我曾到来，我曾看见，那在奋战中闪闪发光的人们，那值得被铭记的每一个瞬间，所以，我也会珍爱，这因人类交织而成的真我。”

    她有些疲惫，且痛苦的说着。

    爱莉希雅，不是她，是那个真正的，被祂所复活的那个爱莉希雅，将真我种入崩坏意志的爱莉希雅，刚刚将被祂额外夺走的那部分，属于她的事物还给了她。

    “告诉我，阿波尼亚，我这十万多年来的挣扎和坚持，这份悔恨与自责，到底，算是什么？”

    她如此的说着。

    是啊？算什么呢？

    毁灭人类文明的那个崩坏意志不是她，她只不过是一个恰好，接受到了爱莉希雅回归的，倒霉的，路过的崩坏意志而已。

    然后呢？

    崩坏意志被真我所裹挟，所扭曲，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与挣扎中，被那可怕而又美好的真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爱莉希雅，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阿波尼亚不知道，她只知道，也许，她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当然，不是这个已经彻底成为爱莉希雅模样的崩坏意志，而是阿波尼亚自己。

    祂已经选择成为人类了，并且将那份力量交托给了爱莉希雅，所以，这十万多年来的准备，也终于还是走到尽头了。

    然后呢？

    该怎么面对崩坏呢？

    “我不知道，爱莉希雅，就像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一样。”

    阿波尼亚从地面上站起身，这无意义的赎罪与忏悔，也终于还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迷蒙而混浊的双眼浑噩不清的看着一脸泪痕的，可怜的崩坏意志。

    “我无法给予你答案，也无法在我所掌握的命运中，给予你启示，而很抱歉，我也，无法给予你救赎。”

    我没能改变任何事，我没能拯救任何人，这是我的罪孽，这也是，我所选择的命运。

    而如今，也是时候，该离开这条已经没有意义的命运，重新回到那条，与崩坏对决的命运之中去了。

    祂曾经为此身付诸的力量，也是时候，该回到正途了。

    混浊的泪水滴落地面，爱莉希雅模样的崩坏意志，感受着那道将她拥入怀中的温暖。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生命的气息正在逐渐的远去。

    那座被阿波尼亚跪拜了许久的神像之上，浮现出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痕。

    无数的灰烬从南极上空飘落，随后，被永不停息的风雪所淹没。

    滴答。

    混浊的泪水从崩坏意志的脸上滴落。

    可恶，心好痛。

    明明，我不应该会感到心痛的才对。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崩坏意志瞪大了那双和爱莉希雅同款的眼睛，看着她面前的阿波尼亚，逐渐的化为了毫无生命气息的灰烬。

    一个两个的，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英杰，前文明纪元中，十三个最为杰出者。

    崩坏意志是知道答案的。

    但，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离她而去？

    崩坏意志茫然的看着那座神像，一点点的崩裂，随后，那其中作为曾经信仰网络核心的，祂所交予给阿波尼亚的神格，那颗存储了阿波尼亚数万年来辛苦积累的信仰之力的神格，化作了毫无意义的石头，从神像中跌落地面，碎成再也无法拼回的模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英杰们的退场，应该，盛大而华丽的才对，为什么会——

    酷烈的凛风吹过，周围的建筑群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无数岁月一般的，化为了灰烬。

    而那些原本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拟似心智，也都随着这酷烈的凛风，化为了再也找不到半点存在痕迹的灰烬。

    崩坏意志伸出手，她徒劳的想要将这些灰烬留存下来，至少，也想要保存下来一点点，阿波尼亚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她是爱莉希雅，但却并非是持有着真我的爱莉希雅。

    纵使还有着十三位律者的权能，却也终究还是有着极限的。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已经被真我的力量，完全塑造成了爱莉希雅的模样，又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她终究还是那个，只能带来崩坏与灾害的，崩坏意志吗？

    人类，或者说是文明，终究还是无法与崩坏共存的吗？

    她看向了遥远的深空，那个现时代的崩坏意志，那个，已经几近残废的崩坏意志。

    那种不需要思考那么多，那种不会感受到痛苦的样子，真是令人羡慕啊。

    也许，阿波尼亚没死。

    她是知道的。

    但，这样，又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呢？

    她站起身，看着这片荒凉的雪原。

    人类的认知，人类的意识，阿波尼亚，你又能在人类的命运之中，坚持多久呢？

    千年？

    百年？

    还是，只有那么区区的，一年？

    心中的哀伤和痛苦冲破了真我对于她的限制。

    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我，不是爱莉希雅，我也从来都不是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真正的，我自己。”

    爱莉希雅能够从那人类社会中的美好，诞生出属于爱莉希雅的，真我。

    那么，和爱莉希雅具有同样记忆，同样感受，同样经历的她，又怎么会无法诞生属于她的真我呢？

    无非，只不过是，她还心存着那一丝幻想，想要成为那个，真正代表着美好的爱莉希雅而已。

    但在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断绝之后，她自然而然的，也就将那属于她，诞生的那份绝对称不上美好，甚至算得上是丑陋的真我催生了出来。

    和只有着美好的，属于爱莉希雅的那份真我不同。

    她的真我，不仅仅包含了属于爱莉希雅的那份美好，还有，她这些年来，被动承受的，人类文明中，由一个个故事交织，所引发的，美好的，丑陋的，恐怖的，低劣的，罪恶的，善良的，绝望的，希望的——

    她看到的，远比爱莉希雅更多。

    “我不会在成为你了，爱莉希雅。”

    她看向了不远处，那道原本应该有一道模糊神像存在着的位置。

    些微残余的神格碎片，依旧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化为灰烬。

    她唤来冰雪，化成水露，凝成镜面。

    倒映出了她那，美好与丑陋交织的模样。

    “盲目，痴愚，呵，这不就是我吗？”

    她嗤笑着，随后不屑的扬起手。

    神格的碎片彻底化为了灰烬。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盲目痴愚之主，阿撒托斯。”

    她向前走去。

    “你的教会，我就，收下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回应她的，只有那凛冽的寒风。

    她笑了笑，单纯而美好的笑容终于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从今天开始，伟大的盲目痴愚之主，将真正的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将本应属于人的混沌，重新，交还给人类。

    这很公平，对吧？

    阿撒托斯依旧在用着爱莉希雅的外貌，但那双绝对不会出现在爱莉希雅脸上的，蕴含着混沌色彩的眼睛，却仿佛一面倒映着所有人类的镜子一般，令人着迷。

    那属于人类的混沌本性，此刻也仿佛终于有了依托一般，向着她聚合着，成为她的力量。

    “你在看着这里吧，爱莉希雅？”

    她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注视。

    “猜猜看，接下来，我会做什么？”

    命运的丝线开始打结，互相的纠缠在一起，最后，化成了一滩连阿波尼亚都束手无策的混乱线团。

    阿撒托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些微的笑意，她对着爱莉希雅的视线，张开了口。

    “这只是个开始，爱莉希雅，你不是一直都想让人类文明获得自由吗？我会告诉你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告诉你，什么才是人类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面目！”

    她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爱莉希雅的神色凝重，她看向了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中，一脸愧疚的阿波尼亚。

    “抱歉，爱莉，这是我的错。”

    能够吸引人的，改变人的，并不只有美好。

    阿波尼亚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的。

    “没关系，阿波尼亚，你我都应该清楚，她早晚都会突破限制的，不过能够限制住她这么久，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阿波尼亚。”

    哪有什么现时代的崩坏意志。

    她，也不过是个因为爱莉希雅的真我，被迫分裂自身的崩坏意志罢了。

    解开了戒律的爱莉希雅重新回想起了这一事实，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也不坏，至少，现在大家都是真正的人类了。”

    爱莉希雅安慰着阿波尼亚。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阿波尼亚，在听了许久的解释之后，这才明白她们两个到底做了一件怎样的大事。

    “所以，现在人类文明命运上的禁锢，被解开了？”

    德丽莎很在意这个问题。

    “是的，德丽莎，我很抱歉，原本我是想用我去代替人类文明，承受命运的。”

    这是最坏的解开命运禁锢的方式。

    在过往积累下来的大量信仰之力的帮助下，阿波尼亚有信心坚持到下一个千年。

    而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文明还是没有战胜崩坏的话，那么想必也已经没有了继续挣扎下去的必要了。

    “哼！”

    千劫抱着手臂，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个女人说得好听，但实际上，那些信仰之力是因为什么而被收集起来的？

    是为了对付祂而被收集起来的，不然，这个蠢货又怎么会编出那种奇怪的教典？

    用着祂赐予的力量对付祂，阿波尼亚，你还真是个蠢货啊。

    不过，现在，这些信仰之力又该怎么处理？那些尾大不掉的附属势力，又该怎么处理？

    真的被那个崩坏意志，不，现在该叫她阿撒托斯接手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

    如果有可能，千劫不想再沾染上属于人类的血了。

    但，如果没有什么好办法的话，那么他，也就只能效仿樱了。

    对了，樱呢？樱去哪了？她一个人又没有什么计划能够执行，怎么现在还不回来？被拖住了吗？被困住了吗？还是说，她死了？和她那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倒霉妹妹一起？

    千劫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还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总感觉刚刚似乎有什么人在念叨他。

    伊瑟琳的胃口并不大。

    毕竟，她和那些女武神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弱小的科学家，没有女武神那样的好胃口。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天命总部的伙食比起逆熵，甚至是圣芙蕾雅学园好多了。

    和伊瑟琳一样胃口不大的还有空白涂黑。

    大概是在检查了几遍，没有发现异常的格蕾修稍稍的放开了怀里不安分的空白涂黑，任由她挤进了伊瑟琳的怀里。

    “小伊瑟琳，我要吃那个~”

    伊瑟琳可会哄孩子了。

    夹起一块切好片的哈密瓜，看着这个小家伙小口小口啃着的模样，真的，怎么说呢？

    很可爱。

    拆下空白涂黑头上的发卡，将那些被蹭乱的银白色长发重新固定好。

    “吃不下了惹~”

    伊瑟琳会心的笑了笑，随后伸出手，揉捏着那张可爱的小脸蛋。

    如果是用刺激穴位的按摩手法，那么只要，这样，再那样，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就会发出软乎乎的声音。

    格蕾修偏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空白涂黑身上那些，正在逐渐消失不见的畏惧色彩。

    适应了吗？

    不过，似乎，命运的丝线已经变成了不认识的样子。

    阿波尼亚，她出事了吗？

    格蕾修不能确定，不过，已经变得陌生的命运，让格蕾修暂时没有办法通过染色的方式，来获取到一些有关现人类文明的信息。

    不过，既然有爱莉希雅妹妹在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格蕾修夹起一块鱼丸，塞进嘴里。

    熟悉而陌生的味道，令人怀念。

    至少，总比使用颜料制造出来的食物，更加令人适应。

    格蕾修只会使用颜料制作一种食物，那就是梅比乌斯奶奶研发的一款高能营养剂，一管可以支撑一个融合战士常规的消耗一个月的时间。

    只不过，用多了的话，会肠胃功能紊乱。

    不过，融合战士们并不会在意这点副作用。

    格蕾修将这些奇怪的回忆重新捋顺，随后观察着这个时代的人类。

    身上的色彩很丰富，大概能够转换成很多颜料吧？

    这至少能够说明，这些人活得还算比较，丰富？

    吃饱喝足之后，就这么安静的休息，感觉很舒服。

    鲜红色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她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已经快要差不多适应这种普通人的状态了，需要的时间果然比预想中的更久，不过没关系，很快就可以回到她们身边了。

    空白涂黑思索着，任由着身后的伊瑟琳在她的身上揉捏着，以一种略带研究探索的态度。

    这种身体构造，嗯，再加上这种柔软度，说不定能够像只猫一样的，如同流体动物一般~

    伊瑟琳揉捏着空白涂黑肩膀处的骨骼。

    不能说是不坚硬，只能说是，在可以支撑人体结构的程度上，有多出了一种很奇怪的韧性。

    而在这种韧性的作用下，即便一整根的骨头，也可以实现小幅度的，弯曲，而不断裂。

    不过，肋骨也是这样的柔韧，这样的肋骨，又该怎么保护好脆弱的内脏不受冲击呢？

    伊瑟琳好奇的摸索着空白涂黑后背肋骨处。

    果然，是这样，居然是用额外的肌肉群组，构成了另一种在受到伤害时的缓冲，并且在肋骨变形到极限时，用于抵抗外力的肌肉组吗？

    后面是这样，那前面——

    伊瑟琳看了看，随后不出意料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前置装甲吧，丰厚的脂肪层可以缓冲掉大量外部的冲击，而前置装甲周围那丰富的肌肉群也可以很好的抵抗外力。

    不过这根脊柱，嗯？感觉小碎骨很多啊。

    怪不得这么软。

    捏了捏那近乎可以用盈盈两握来形容的腰，怀中的小萝莉似乎有些痒，不安分的蹭了蹭。

    看似柔软的肌肤之下，却是好几块可曲可伸的肌肉，被隐藏在了柔软的脂肪层下。

    伊瑟琳向前伸出手，揉了揉那吃下了相对而言并不少食物，但却依旧柔软的小肚子。

    果不其然，这里也是。

    这孩子，看似柔软的身体之下，似乎肌肉群的数量，比正常的普通人多了不少啊？

    伊瑟琳的双手下意识的想要向下，却感受到了几道有些怪异的目光。

    “呃——如果我说，我只是想研究一下她的身体构造，你们信吗？”

    伊瑟琳尴尬的停下了手。

    “伊瑟琳博士，我们当然是信你的，但请务必不要把这么可爱的孩子放到手术台上去研究，那太突破人类的底线了。”

    薛定谔十分严肃的说着。

    于是众人顿时一脸惊恐的看向了薛定谔博士。

    您在想什么？这更可怕了好不好！